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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秋珍 友人送了我一罐香薰蜡烛,包装精美,造型别致。看着看着,记忆像夏日的云彩,翻滚起来。 小时候,家里靠近八仙桌的地方,常年放着红色的蜡烛。那是一个小小的壁龛。灰白色的墙壁上有一个长方形的凹处,上面放一些日常用品,既节省地方,又醒目易找。 每到停电,蜡烛就成了宠儿。找出一根平整的木条,放在八仙桌上,把点燃的蜡烛倾倒,往木条上滴一滴蜡烛油,把蜡烛的根部迅速按上,蜡烛就固定在木条上。 八仙桌看起来有些老,但作为一个家庭的重要家具,自然不能随随便便地对待。我们吃饭在八仙桌,客人来了话家常在八仙桌,晚上做作业也在八仙桌。 夏天的夜晚,特别容易停电。蜡烛的身体已然变形。弯曲的蜡烛会把烛油滴到八仙桌上。拿出一张纸,放在烛芯下方。红色的油一滴滴凝固在纸上,形成一幅印象派图画。做作业渐渐成了玩烛油,用指甲抠,用小刀抠,用大拇指和食指捉滑溜溜的它们…… 做作业认真的时候,似乎就忘了蜡烛的存在,写着写着,听见了“嗤嗤”的声音,同时闻到一股焦味。把头往下低一点,眼睛往刘海上扫,头发尖已经有了小疙瘩,手指一捏,就碎了。 白天,父母去田野干活。我在家里无所事事,翻翻这里,找找那里,壁龛上的蜡烛像一束光点亮了我。我找出楼梯下的铁丝,决定干一件美的大事。 我的父亲有一头天然的卷发,看起来有一种独特的气质。我的邻居婶婶新烫了大波浪头发,起伏的头发像小鸟的歌声。我可以把刘海烫成往里拱的样子,两颊的边缘烫出一绺弯弯的长发,走路时,它们会一跳一跳的,像春天的柳芽亲着我。如果把铁丝放灶膛里,烧得红红的,一定会把头发烫断烫焦,而蜡烛,它微弱的烛光能让铁丝拥有恰到好处的温度。 蜡烛的火苗像极了新开的毛笔头。我把铁丝放在毛笔头的最上端,来回移动。过了一会儿,铁丝变了色,我再拿纸擦了擦,把两颊的头发一圈一圈地绕在铁丝上。两绺头发写出了几个“3”的样子,茂密的刘海也有了一点弧度。我左看看,右看看,仿佛看见了未来的自己。然后我把头发弄湿,用毛巾揉搓,赶在父母回家前,把它们弄回到原来的样子。 蜡烛点久了,烛芯的顶端就会长出一个小圆球。 “蜡烛开花了,好运来了。”红红的灯花映着母亲欢喜的声音,我无端地觉得会有什么喜事发生。 如果要办喜事,往往少不了红蜡烛。那年,父亲决心造房子,在打桩定位地基后,父亲慎重地点上红蜡烛,一只角点两只,再取出行灯,也点上红蜡烛。行灯是竹丝做的,外面糊着油纸,上面写着一个大红的“王”字。父亲迎着红红火火的行灯回家,把红红火火的日子迎回家。 这几年,再也没有了停电的瞬间,也没有办过什么大喜事,我几乎忘记了蜡烛的存在。我点上友人送的香薰蜡烛,好像回到了从前。 我找出大红色的长裙。这条裙子没有拷边,我担心它边上的毛被起开,一直搁置着。现在,我有了新的念想。我用两手将裙边拉直,靠近烛火的上端,用均匀的速度走动。裙边的毛被烛火吻成了微微起伏的稳定姿态。温和的烛光里,我仿佛看见了当年用铁丝烫头发的时刻。 裙摆很大,裙边很长,烛火很有耐心。它平静地燃烧着,在我一段一段地移动里,开启了一条长裙新的生命。 蜡烛的火苗不像灶膛里硬柴的火,不管不顾,热烈忘我;它温和得像结在岁月枝头的花骨朵,自带芬芳,永不言败,一直为他人开放,一直给他人希望。 我把蜡烛捧在手心,就像捧起春天的花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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