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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红军 或许,这将是今年的最后一场“春雨”。于是乎,也下得更加有模有样、有腔有调:淅淅沥沥、轻轻柔柔、绵绵密密。 如丝春雨,不疾不徐,却可“将烟困柳”,也能“做冷欺花”。当我冒着蒙蒙细雨,在玉兰街与丁香里的街角等待红绿灯时,无意间看到路面上洒落的淡紫色小花,星星点点。 俯身捡起一朵花。它是如此的纤轻,虽沾满雨水,却丝毫感觉不到它的重量。它是如此的玲珑,五片花瓣微弓着,亮白的瓣色中又洇着浅淡的青、隐约的紫;细长的花丝紧紧相依,围成漂亮的长筒状花蕊,蕊端深紫,向下颜色愈淡,至花托处,终成散淡的乳白。细细看来,你会发现五片花瓣,宛若白皙的手指,合成一只小小的手掌,托举着一柱水晶灯筒,幽幽漫射着蓝紫的光芒。 纤巧美丽的花,通身都透着少女般的清纯与圣洁。“梨花一枝春带雨”,惹人怜爱;而这一朵被春雨淋落的伶仃小花,更是令人爱怜。 透穿迷蒙雨雾,抬眼凝望,原来头顶是一棵楝树,自然我手捧着的就是楝花。楝树是常见的乡土树木,在故乡的房前屋后多有栽种。因为秋天枝间结着一串串黄硬的籽实,我幼时便唤它“楝子树”。 眼前的楝子树,粗似碗口、高约丈余,主干笔挺,树皮深灰。与旁边矮胖的桑树挤在一处,更显得清癯挺拔。在楝树枝头,绿叶扶疏。许是淋了一天的雨,细长的卵形叶片更显得碧翠可人、清明舒朗。绿叶点缀之下,一团团一簇簇淡蓝色的楝花清新脱俗、自然优雅。无风时,楝花临雨沉思温婉恬淡。风起时,楝花迎风轻舞曼妙唯美。细雨微风中,轻摇出一片又一片紫云,迷离、缥缈、梦幻…… 暮春,微风,细雨,楝花……面对如此丰沛的诗歌意象,不禁使人想到梅尧臣的“紫丝晕粉缀鲜花,绿罗布叶攒飞霞”,想到杨万里的“只怪南风吹紫雪,不知屋角楝花飞”,自然也避不开王安石的“小雨轻风落楝花,细红如雪点平沙”。微风细雨,洁白的楝花,如晶莹的雪片无声地落在平整的沙面上,道不尽的妩媚轻盈。诗人循着落满楝花的小路,很快就找到了一家以木槿为篱、青竹做庐的酒肆。 作为政治家、改革家的王安石,庙堂之上凭着铁血钢骨,革故鼎新,趟出了一条血路。然而变法失败,二次罢相、连遭贬谪。官做得小了,诗句却越发地清新明快、活泼洒脱。如“一水护田将绿绕,两山排闼送青来”,如“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也如这首寻芳楝花间的《钟山晚步》。 提及“楝”,难免会勾连出同音的“恋”。在这位偏执顽固的“拗相公”身上,同样也能看到这个软柔的“恋”字。当然不是对清名的贪恋、不是对厚禄的迷恋,而是在“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一般的坚守和执着中,对家国的爱恋、对民生的痛恋,深情、沉重。 当然,无论是哪一种恋,而一旦产生了执念,也就成了“苦恋”。就如同这楝树,从根到皮、从叶到果,浑身都透着一股苦涩。 而我更愿意将“楝”,还原为它的本意——“练”。李时珍在 《本草纲目》中曾引用宋代学者罗愿的记述:“楝叶可以练物,故谓之‘楝’。”具体如何“练”呢?古人又有记载:“楝丝以兑水,沤其丝七日,去地尺暴之,昼暴诸日,夜宿诸井,七日七夜,是谓水楝。”刚织出的丝帛,色暗生硬,在使用楝树的叶子、树皮制成的碱性药水中,先沤制、再暴晒,七日七夜后,帛面白净光亮,而且具有柔软的质感。再单说这小巧的楝花,亦可用做熏香。苏轼就曾在书中记录过一个故事,说是宋仁宗尚俭,张贵妃做熏香从不用沉香、檀香、龙涎、麝香等名贵香料,而用是苦楝花、荔枝皮等寻常之物,既节俭又有草木清香,甚洽仁宗心意。张贵妃也因此生前备受荣宠,薨后还被追封为皇后。 原来,我们看到的,只是他人的光鲜华丽。背后,却有着我们看不到的静沉蛰伏和勤苦努力。 努力奠定实力,实力造就魄力。楝花为“二十四番花信风”之尾,楝花开罢,也就预示着整个春天的花事结束了。无论是“门前桃李都飞尽,又见春光到楝花”,还是“处处社时茅屋雨,年年春后楝花风”,都难免透着一缕春归花谢的伤感和遗憾。但这缕伤感和遗憾,似乎只是诗人的自寻烦恼。 对于楝花,无论是纷落在地,还是悄立枝头,依然欣欣然、盎盎然。正如其花语“温暖的笑容”,明知前路有狂风、有苦雨、有烈日,也要微笑着与春天作别,自得且从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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