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高玉成

说到格局，曹操有一个故事。那是官渡之战前夕，袁绍为了壮声势，彰显讨伐曹操的正义性，专门请“建安七子”之一的陈琳写了一篇洋洋洒洒的檄文。檄文开篇就警句迭出：“有非常之人，然后有非常之事；有非常之事，然后立非常之功。”上溯历史，下贯时事，还从曹操的爷爷骂起，骂到他爹，又骂到他本人，控诉他“挟天子以令诸侯”的种种恶行，倡议天下群起而攻之。但曹操并不生气，躺在床榻上欣赏檄文，读到精彩处，还一跃而起，直呼“这篇文章治好了我的头痛病（此愈我疾）”。

无独有偶，则天武后的时候，徐敬业起兵造反，也请当时写过“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的大才子骆宾王写了一篇檄文，不仅痛骂武则天专擅朝政，还对武则天的私德极尽羞辱。但武则天也不生气，而是笑嘻嘻地欣赏檄文，当读到“一抔之土未干，六尺之孤何托”“请看今日之域中，竟是谁家之天下”等句时，还感叹“有如此才，而使之沦落不偶，宰相之过也！”只恨宰相没有早发现这个人才。

格局是一个人眼光和气度的反映，特别是面对批评，面对指责，面对别人缺点错误的时候，所表现出的气度和雅量。“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自己本事再大，也有短板，也需要别人帮助：别人再平庸，也有强项，未必一无所长，一无是处，看你怎么扬长避短了。自以为是，心窄量小，看不起别人，容不下别人的缺点错误，一触即蹦，“老虎屁股摸不得”，势必疏远了别人，孤立了自己，鲜有能成大事者。

官渡之战后，曹操俘获了陈琳，当面责问他：你骂我也就算了，为什么还骂我祖父呢？陈琳便说出了那句流传千年的名言：“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耳。”曹操哈哈一笑，不仅没杀他，还给了他一个官职，引为同僚。徐敬业失败后，骆宾王从此消失不见，有人说他在乱军中死掉了，也有人说他遁入空门了，可惜没能为武则天所用。

曹操在《让县自明本志令》中说：我经常交代我的妻妾，我死之后，你们都出去改嫁（顾我万年之后，汝曹皆当出嫁）。武则天在乾陵立了两块碑，一块是她为丈夫唐高宗立的“述圣碑”，还亲自撰写碑文，为丈夫歌功颂德；另一块则是她为自己立的“无字碑”，碑上一字不名，功过是非交由后人评说。曹操和武则天都是历史上颇具争议的人物，尚且能有如此格局，后人以史为鉴，是否也应该从中学到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