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版:郑风 上一版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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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晴割麦收云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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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晴割麦收云黄

♣ 吴志恩

上世纪80年代的五黄六月天,大太阳似是下了火,我们村东下堰坑地的麦子干到要炸,一丝风也没有,别人家都割完转地块儿了,只有金相爷在地北头挽袖子摩拳擦掌:“老吴老吴好好干,地南头有白糖茶,晌午下十香菜鸡蛋蒜面条!”

刚好志魁哥路过听见,遂成了我们村里几十年的笑谈,原因是金相爷仗着有俩壮劳力儿子操持一切,家里油瓶倒了都不扶,这次俩劳力不在家,他只得下了地舞扎一阵,终究不过割了两个来回草草收兵。

麦收时节只要说:“下雨了!”打瞌睡的人也得吓醒,因为在彼时的乡下,柴草呀庄稼呀粮食衣物呀,无一不是怕雨的。那么收麦也是让人打寒战的大事,俗语说:“麦熟一晌”“焦麦炸豆”,抢收简直刻不容缓,连镇上村里上学的娃娃都放麦假。

亲戚多和家里人有本事的不怕,自有村邻众人搭把手,只需啤酒、腊肉、咸鸭蛋和段子手准备妥,热热闹闹场场面面地就麦收罢了。

最难忘记的是父亲蹲在灶屋前磨刀石上狠劲磨镰。他先从自己的镰磨起,左手镰梢右手镰把,立镰刃于磨石一个角度唰唰开磨。弧度优美白而亮的镰把往来翩飞如鱼,藏青色而微凸的磨刀石则是它的湖面,又像是手刨在木头上旋舞,飞溅的水花犹如刨花。父亲专注迅速,似有无限希望憧憬在这简单却神圣的仪式里。等到右拇指在镰刃上轻触滑涩正好时候,就咣当一声丢在右手边,开磨另一张镰。我们一群人静默着看他磨镰,直到有五六把镰刀磨好后,随着父亲下地开割。

父母亲割麦子各把两耧,一耧车播种三行麦子,即大人割两耧六行,我这样的小孩割三行,爷爷有时候一耧有时候两耧,然后爷爷和母亲折返回来帮我割到田头跟大人的并齐。秸秆叶子麦穗上的黑灰和着汗水把眼睛眯得天昏地暗,腰背疼到失去知觉,直个身子需要极大勇气,到家吃饭几乎都坐不下去。但绝不敢喊累,大人更累,勤劳是美德,男孩子尤其是长子一定要坚持的。

好在我故乡都是山地,地块不大,南阳盆地和华北平原上的麦田可就没边没沿了,有次麦天我和一个家在深山的老乡一起回家,行至许昌一带,他看见麦田无边无际,不由大为惊惧:“从这头割到那头得一老晌?!”我忽然想起刘震云笔下的姥姥,一米五多的小个子老太太给人当麦客,连壮劳力都割不过她,因此而驰名方圆几十里地,然而老太太的秘诀却是:“一气割到头别抬头,抬一次头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这实在令人肃然起敬。

如果赶上下雨就徒手薅麦,半上午的时间中指及其两侧的指肚会磨出水泡,亮闪闪的疼到钻心,但只需把泡挑开——常常是在麦地头找根酸枣荆棘刺破,清水流出,第二第三天就可以照常薅了。薅来的麦草更为完好,是织苫子编用具的好材料。

累到受不了的时候我会在村中饭场里寻求答案,比如我问为啥不能是凉快天收麦,非赶这大热天呢?目不识丁的窑匠伯就悠悠地说:“冬不冷夏不热,五谷不结呀!”我们村有一个四川来的男子,无甚特长但有家小,冬天里他拿着一种纸版“石猴儿”讨要粮食,麦天里他也去别人家割麦,但常常是给撵回来,原因是一来他们老家种水稻没割过麦,再者他本身好吃懒做不事生产,以至于麦茬割得太高主家心疼,也不便于接下来点种秋玉米或者花生。

好在山地麦子并不一起成熟,收完大块麦子可以去干轻省的活儿,比如上山捡拾半干的栗枝,或打猪草,这就有了玩耍和闲逛的空隙。最是那金黄的麦黄杏诱人,可惜我们村没有几棵,需到半里外的小南湾村讨要,有时我们小孩子偷偷去摘,那个提心吊胆至今记忆犹新。好在收麦时家里的伙食总会好点儿,茄瓜、莴笋都下来了,有了菜吃,母亲还拿粮食换游贩的西红柿、黄瓜,西红柿酸面条可真是人间美味哦!

夜里还可以和伙伴下河摸鱼,手电筒亮光下鱼虾螃蟹趴在水里一动不动捡就是了,只需提防格牙鱼铁锥似的毒刺,扎破手指流血不打紧还刺挠着疼。但周围混合着稻麦清香和阵阵蛙鸣的夜色格外撩人,以后似乎再也没有那样清新的空气和宁静的心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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