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版:郑风 上一版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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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福根 著

“你没问问二柱咋样?”刘大贵的心里“咯噔”一声,叹口长气,“放着好好的田不种,一天到晚净瞎跑,不争气呀。”

二柱是刘大贵的小儿子,从小到大,总和家里人别着劲。大儿子和柳叶上学没赶上好时候,刘大贵一心盼着小儿子学业有成,初中没上完,说什么他都不上了。等长到20多岁,刘大贵一心想给他找个实诚的姑娘过日子,可他却冒冒失失地领着一个姑娘回到家。成了家有了孩子还不安分,东游西逛瞎折腾,听说外出打工能挣钱,吵着闹着往外跑。

“二柱又不是小孩子,挣不到钱他自然就回来了。”拴柱见老人脸上的皱纹蹙成堆,嘴角一张一翕的,连忙说,“大,你正发烧呢,着急上火病情会加重的。”

“都外出快俩月了,连个口信都没有,俺能不急吗。”刘大贵憨声憨气地说完,连着咳嗽起来。

“大,一会儿吃完饭你到镇上医院看看病,顺便不就把二柱的情况打听了么。”柳叶喂完鸡走进屋内,扶着老人的胳膊让他移坐到旁边的小椅子上,紧着往灶膛里添柴草。

火光一闪一闪地映着柳叶的脸,她那柳叶样的眉毛,美丽的大眼睛,直直的鼻梁,微微上翘的嘴唇,光洁圆润的尖下巴,每个部位都显得那么匀称、得体,根本看不出已是11岁女儿的妈妈。喝着河西湾塘里水长大的柳叶,嫁了个“一头城”的丈夫,家里田里的活没有不等着她去干的。前些年刚另立门户,一到春天,农田里的活一样接一样赶着人干,好在有大贵和拴柱这样的父亲和哥哥,每人搭把手,田里地里的活都帮她干完了。

锅里的稀饭已开锅,乳白色的水蒸气顺着锅边、锅盖的缝隙弥漫开来,拴柱赶紧揭开木锅盖。

“俺来。”柳叶站起身拦住拴柱。她手脚勤快,家里只要有她在,做饭、洗衣一应活计她从来不让二位老人和哥哥上手。这会儿,柳叶手在做饭,嘴里说,“哥,你跟大到餐厅去坐吧,饭一会儿就好。”

不大工夫,两个切开的咸鸡蛋、一盘腌咸菜、两碗干饭端上小方桌。“你俩先吃吧。”柳叶说,“待会儿俺再给你们盛稀饭。”

“你吃,你吃。”刘大贵指指儿子,说,“嘴里发苦,没胃口,一会儿俺喝碗稀饭。”

柳叶随即盛了碗稀饭放到父亲面前,拿起筷子把一瓣瓣鸡蛋剜进稀饭碗里。

“咸啦。”老汉伸手去夺筷子。

“刚腌几天,没咋浸盐。”柳叶了解父亲,吃过苦的人过日子总是精细的。过去兄妹们小,父亲干完生产队田里的活,回到家便手脚不停地做木工活,箍个木桶,做个小椅子、锅盖啥的,一忙就是半夜,倒在床上迷瞪一会儿,趁天不亮偷偷把那些东西拿到集市去卖。要是东西卖掉了,父亲清晨回到家总能给三兄妹带三根油条吃。母亲心疼父亲,给他煮个咸蛋,父亲轻轻剜上两筷子就放下了,等到下顿饭,还是只剜两筷子,结果多半个咸蛋都让二柱吃掉了。自打办这个养鸡场,柳叶便心里暗想,等公鸡长大出笼,一次杀它几只,把家里人全叫到一起,炖一锅、炒一锅,请他们好好吃个够。柳叶拿出四瓣鸡蛋全剜进稀饭碗里,一手给父亲递碗,一边把放咸蛋的盘子推到拴柱面前:“哥,这是你的,一瓣不许剩。”

吃完早饭,拴柱起身往湾子里走,柳叶拿出 10 元钱塞进父亲的衣兜,催促道:“大,赶紧去灵泉河看病吧。”

河西湾到灵泉河不足四里路,刘大贵急着打听二柱的消息,急三忙四地往镇上赶,走着走着身上汗涔涔的,脑门上也出了一层汗。

刘大贵病恹恹地走在桥上。河岸边就是灵泉河镇,镇卫生院在一条背街上。刘大贵走进卫生院,迎面碰上董运福他妈黄桂花。

“大表叔,你咋来了?来看俺家运福的吧。”黄桂花根本没有细看老人憔悴的表情,只管一厢情愿地往下说,“运福被害惨啦,从盖楼的架子上掉下来腿摔断了,挨枪子的黑心包工头管都不管,多亏两个一块外出的老乡把他送回来。到卫生院接骨头,得花 1000 多块。我的天啊,俺上哪弄那么多钱?表叔啊,你是菩萨显世,救救运福吧。”黄桂花声泪俱下地号啕着,“扑通”一声跪在老汉面前。

“这是干啥?”刘大贵拉起黄桂花,喘着粗气说,“运福在哪?俺去看看。”

不大的一间病房,摆着五张床,中间的通道只能一个人侧着身子走路,护理病人的家属、孩子和病人挤在狭窄的空间内,屋里充满奇怪的浑浊味。在乡镇一级的卫生院,这病区已经是好的了。要知道,灵泉河镇是狮江地区的明星镇,镇区人口近万人,不亚于一个小县城,卫生院的条件也基本和县医院旗鼓相当了。

运福的父亲董发财在攒动的人头中看到刘大贵,急忙从病床边站起身。大贵老汉挤到运福的床前,看看运福打着石膏的右腿,说:“咋摔成这样了,不会落下残疾吧?”

“从三层楼的脚手架上掉下来摔的。”运福黑红的脸膛带着十六七岁年龄的稚气,“狗日的包工头胡乱给俺送到一家小医院,拍了X光片,医生说是粉碎性骨折,接了骨头打上石膏,在医院只躺了两天,不等进行复查,包工头给了俺200块钱,便说从此两清,立马叫两个人把俺送回来。

到这里复查,骨头接错位了,要敲开重接。表爷啊,1000 多块钱的费用俺家哪掏得起呀。”说着,泪水从他的大眼睛里涌出来。

“咋,咋会遭这罪呀。”刘大贵摸摸兜里这个口袋又掏掏那个口袋,摸到了,那是一张 10 元的纸票,捏在手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可衣袋里就这么 10 元钱,连张毛票都找不着。他伸出一双粗糙的手,把 10 元钱递到运福面前。这点钱能干什么呢?他迟疑着,说:“你留着买点啥吧。”

“俺不要。”运福说,“咋能花你的钱呢。”

“表爷给的还不拿着。”黄桂花伸手拿过 10 元钱,“让您老破费,真不好意思。”

病是看不成了,大贵老汉反倒觉得身上轻松了些。他记挂着悬在心里的事,禁不住问:“二柱咋没回来,他不是跟你在一起吗?”

“二柱表叔呀,他跟何红亮去南边了。俺真后悔当时没跟他们一块走。红亮也是包工头,待人实诚,咱们河西湾外出的人,有一多半跟着他。”听运福这么一说,大贵老汉额头的皱纹舒展了些。黄桂花趁机接过话茬:“就是的,实诚人到处招人待见。表叔,运福太可怜了,17 岁生日都还没过,要是他这条腿残废了,俺和你表侄今后咋办呀。”

黄桂花又呜咽起来。听了运福的述说和这揪心的哭声,病房里的人跟着叹息,有的甚至抹起了眼泪。

“莫哭。”刘大贵用袄袖擦把脸,看着运福那呆滞的目光,自语道,“咋办啊?”

“柳助理能帮俺。谁都知道洗涤剂厂有钱,只要他肯出面跟屠厂长说说,让俺家大翠去厂里做工,先发给俺一年的工钱,运福的腿就保住了。”

黄桂花说完看看董发财又看看运福,眼神催促他俩赶紧说话。“这事恐怕不好说呀。”刘大贵额头深深的皱纹挤成疙瘩,为难地说,“柳林怕是开不了这个口,就是厂里答应了,一年的工钱哪能挣 1000 多块?”

“表叔,俺求你找柳林兄弟替运福说句话。”董发财蔫声蔫气地乞求说,“只要能治好运福的腿,让俺干啥都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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