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版:郑风 上一版3  4下一版
又逢端午艾草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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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 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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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逢端午艾草香

♣刘传俊

初夏的熏风一吹,就把弥漫着清甜、淡雅的女贞树盖头吹笑了,就把飘香的端午节吹到思念中来了。胖娃娃藕节似的手脖处系上了五色丝线,花朵般的小女孩胸前挂上了鸡心香囊,顽劣的牧童颈项下摇摆着元宝形香布袋儿,青青的芦苇叶难以包裹住的粽子里糯米的饭香、花生和蜜枣的甜香……各种香味相互交织混合,相约相随浮漾出了端午节特有的沁馨。

故事和书籍入脑入心入情多了,方知端午节是先民用于拜祭龙祖、祈福辟邪的节日。战国时期,伟大的爱国诗人屈原在端午这天抱石跳入汨罗江自尽,于是后人也将端午节作为纪念屈原的节日。人们在这天包粽子投到汨罗江里喂鱼虾,以确保屈原的遗体不被鱼虾戕害,进而“搭救”屈原的魂灵,寄托哀思。这个故事,多少年来,在古老的汨罗江里流传了尽管无数遍,但再也没有人周密考究屈大夫究竟是怎样唱着哀歌,以怎样的姿势投入汨罗江的,真是“竞渡深悲千载冤,忠魂一去讵能还。国亡身殒今何有,只留离骚在世间”啊!在这天,在光芒四射的民族史上,有多少仁人志士没有忘记举杯共饮醪糟酒来倾情怀念,畅叙屈子如烟的往事。

掐指数数,虽有一个个节日与人们相随共度,可还没有一个节日能与那么多的历史人物有关:屈原、伍子胥、介子推、曹娥;也不曾有一个节日能与那么多的植物关联密切、相提并论:艾蒿、兰草、菖蒲、五香叶、指甲草、白芷、苍术、柳叶、芦苇叶、竹叶等。随着历史的嬗变,人们将端午节过成了别出心裁的诗人节、女儿节、浴兰节、菖蒲节、龙舟节。说来道去,先人的凛然正气,刚正不阿的豪迈品德,“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精神,永驻人们心间,无时不闪烁出夺目的光辉。

百里不同风,十里不同俗。我出生在中原地区一个穷乡僻壤的村落,自记事到离开家乡那年,端午节里从未见过粽子,更别说味道了。粽子仿佛是“天方夜谭”,离我的生活很遥远。不光是我,父老乡亲也是如此。朴素的端午节尽管这样一年年过着,可村人将其过得很虔诚,很有仪式感。端午节来临前,土坯墙茅草房的门框侧都挂上了艾草,有的人家还将艾草搁在堂屋的条几上驱赶蚊蝇。略带蒿草味的淡淡清香沁人肺腑,纵情恣意地氤氲在村子每个角落,好像被这幽香熏染了。民间有俗语曰“家有三年艾,郎中不用来”“居家常有艾,老少无疾患”“菖蒲驱恶迎喜庆,艾草辟邪保平安”。民俗不仅成为传统,更值得回味的是成为灵魂深处里永不消失的一个文化符号,一个丰厚记忆。

家乡田宽地阔,庄稼地一块紧挨一块,望无际涯。乡人日日月月地里“刨食”,因此就有了“忙端午”和“闲端午”之分。“忙端午”是在太阳似火烧的焦麦炸豆的日子里度过,而“闲端午”则是在收割麦子前后度过的。不论“忙”与“闲”,每年一度的端午节都过得郑重其事。我依稀记得小时候过端午的情景,犹如随着小溪的波纹不停闪烁的阳光。端午节好像是从头天晚上就搭好了台子的。一切准备就绪,单等良辰美景翩然而至,粉墨登场。

端午节前夕刚搁下饭碗,我就急不可待从灶间墙角的一口半人高的土黄色陶瓷水缸里,舀了满满一洗脸盆清水,放在铺满月光的院子里,期待大人们挂在嘴边的“偶像”夜间悄悄将“药”撒在水中,第二天早上用来洗脸,一年都不会患眼疾。轻柔的月光下,少不了有母亲忙碌的身影。她将用过的锅碗瓢勺收拾停当,围裙不解,就拿出前不久从菜园里刨出的大蒜,剥皮、淘洗、剪须,放于一盛了清水的蓝色瓦盆内,端到当院浸泡,让它们充分吸纳大自然的灵气和月光轻柔的摩挲。据说,吃了这样的煮大蒜有助于败毒。

端午节清晨,男劳力如往常一样到田间劳作去了,母亲同邻家的妇女一样,留在自家准备吃的过端午。平时省吃俭用的她,这天会“豪爽”地从一酱色陶瓷罐里拿出腌好了的咸鸡蛋,随同鲜鸡蛋和头天晚上浸泡的大蒜一起下锅来煮,篦子上再馏白面馒头。旁边的小铁锅内,她利索地炒、煎、炸……我邀约三五小伙伴,趁太阳还未露出脸蛋,挎了小竹篮子到村东小溪边采摘还挂着露珠的簸箕柳叶,拿回家蒸后阴干存放,用于平时泡水喝,清热败火、利尿、降血压。间隙,我们赤身跳进还有凉意、刚入水皮肤就起一层鸡皮疙瘩的小溪里“闹腾”一阵子,不是为了纳凉,而是为了洗去“晦气”,为了祛毒,为了不生病不长疮,百害不侵。

开早饭了。母亲将美食端到院子南枝叶稠密的那棵洋槐树下,供一家老小放开肚子品味。那时,我觉得槐树下的端午饭菜,哪一种都分外香甜,因是在食材和调料奇缺的境况下,不辞辛苦的母亲变着手法一一做出来的。后来,我走进城市打拼,每逢端午,各类蔬菜、肉类、粽子等食品极为丰盛,可总也体味不到当年过端午的兴奋愉悦了。

我离开家乡到外面闯荡那年,恰好是端午这天。享用过母亲特意准备的端午饭,摘下红、白竖条相间的布门帘,包裹了衣服、母亲拆洗净了的白粗布被里、热烈喜庆的龙凤印花被面,背在肩上恋恋不舍与家乡的端午告别。母亲陪我走出村庄,又目送我走向远方。

时间从没有停下疾走的脚步。在没有母亲陪伴的境遇里,我已在他乡度过了数十个端午节。可一想起由母亲最后陪伴度过的那个端午节,深情就瞬息萦绕心间。我稚嫩地认为,那年端午节,母亲送我离家涉世去经受暴风骤雨洗礼的眼神,一直注视着我。今又端午,我多想和娘聚首,共同嗅一嗅海天相连的艾草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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