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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俊功 我们无法永远承受在热度的包围里,仿佛需要丢掉坏脾气的冲动,留下温和、平静等一大堆能够善护心灵的词汇。 我遇到一生中最热的夏天,我发现,那极度高涨的热度,具有非同一般的考验力量,立体而透明的光柱齐刷刷地将天地连接一起,提高了上午下午的热力。 除了耳边热力滋滋滋互相摩擦的细微之声,满眼皆是跳跃着的光的影子,而脑海里浪花击溅着的是热啊热啊的复叠词。 密密实实的绿色植物顶端,密布了一张发电的光板似的,虽然它的枝叶愿意遮挡了一束束光的照射,但那成团成团的热力,像自上而下丢下的热包袱,一旦落地,捆扎的麻绳忽然挣断,爆裂的一团团热气,四处散发,包围着所有的物体和地面。路是热的,走在上面的人的情绪是热的,空气是热的,呼吸空气的人,一呼一吸的,是热的气息。 整个夏天,仿佛都在流汗。田间一座湖,比之前的季节浅了许多,一层层的湖水,我想,已经化成了上升的汗水了吗?我试探着问湖,湖仍然被蒸腾,懒得回答我这个愚蠢的问题。连水都怕热,用水洗澡的夏天和人类,并不比一座湖水强多少。 企图尽快跨越路面的人,额头的汗水,一粒、一粒,肥硕而透明,犹如焦躁不安的候鸟,等待着展翅高飞。 此时,满身汗水起不到湿润的保护作用,而恰恰相反,流淌的汗水蒸腾着,是热的,在奔跑,拓宽一道道热辣辣的跑道,使我们运动的身体受到持续不断的夹击似的,愈是撞进满天白花花的光芒,愈是感到一只只热虫子,自脸面以下,丝毫不愿放手地,爬下去再爬下去,简直成了一株虽然悍勇但是不得不低头的棉花棵。 更别说柏油马路,更别说旱地荒草,更别说阳光下犹如蚂蚁般微小的虫豸,地球仿佛被晒化,极力渲染着热的主题。 我的担心不是多余,我想到了那些在热力之下受苦的人。他们同样是为我们共同生存的地球格外担心的人。他们也许在心底祈祷:地球人不能因为利益的膨胀,失去灵魂的冷静,去加速地球的热力,使热力无极限地膨胀了人类超越自然界限的思维。 往往是,人类自诩为主宰,其实,根本不能驾驭一轮皓月、一轮红日。我们必须俯身向下,以感恩之心,向大自然致敬,言有礼,行有则,遵循它的根本规律,身怀敬畏,深加爱护,勇做大自然之子,大自然的馈赠才能广博且永恒。超出往常之年的天气炙热,是不是在给人类一个警示:热过头了,头脑发热了。 我这样推测,热力的逼迫,像是疾病的发威,人类是最大的制造者,必然也是最大的承受者。 暑,是热的古汉语说法。查阅字典,如此解释:形声字。从日,者声。本义:炎热。 这个字,给了我足够多的想象:渡河者、卖柑者、作诗者、行者、学者、智者、尊者……皆谓之劳动者,他们头顶着一个大大的日字,大如童年的灯笼,热烈却如鏖战不休的英雄,一轮接着一轮的战斗,在继续,在继续。 我的家乡称太阳为日头,在它高昂的头颅之下,仿佛率领着的一群执锄者,挥汗如雨,穿梭在金黄的土地上,和每一株庄稼进行着情感的交流,他们似乎明白,顶着如此的烈日,庄稼无遮无拦,完全接受了日头的炙烤,只为孕育胜利的果实,是的,战胜了酷暑之后,结下的果实甘甜。他们把自己当作善知庄稼的管理者,时刻警告自身,必须和每一株庄稼站立在一起,和它们一起流汗,和它们一起接受太阳的洗礼,理解一株株庄稼在蒸腾着热力的田地里,苦难煎熬地成长,理解一株株庄稼根有多深茎叶就有多高的哲理。 青年时期的那一分分体验,壮硕了我对于劳动的敬意,对于每一粒粮食的珍爱。 我曾经多少次不顾酷暑的日头照临,荷锄入田,探秘三伏天热力几何,凉爽几何。并没有被热力所击败,观赏喜盈盈庄稼的拔节,自认为我已经把每一株庄稼都塑造成了我的理想主义的实验者。 已经既成事实的凌厉热度,仿佛向每一个人和物发起了进攻,躲是无处可以躲的,我们无须多加抱怨,无须对我们曾经的草率、鲁莽和无知袒护,如果向后推演我们的行为,为什么不能对此深深地苛责? 顶着酷暑,冒着严寒,虽然成为所有人形容艰苦克难的熟词,其实,并没有多少人真正深入其间,深刻地剖析寒暑考验人时,危难出拔的不易和辛酸热泪。那么,正确认知兹夏大热的理由和根源,也是如此。 《韩非子·人间训》曰:冬日则寒冻,夏日则暑伤。我则发问曰:暑溽逼人,防暑何不伤?暑,愈是让人烦躁不安,愈是促使我们冷静下来,沉思,反思。一心清静,扩开我们望远的大境界,而不是在中暑的小我里迷恋得失。人类,千万不能因为大暑热炙,被往事、现在和未来热过了头。 像猛然间,开放的一朵夏天之花,它给了我这样的启迪:做事,做人,理应平静如水,都不可因非理性观念过旺而热过了头。 一生何求?向内求。似乎有谁在低吟,向着我,也是向着所有人。我感觉整个地球此刻也倾听到了这个声音,顿然,天地之间,似乎凉爽了许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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