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赵 敏

孙方友的新笔记小小说在当代文坛自成一家，亦庄亦谐，厚重深邃。《陈州笔记系列》可谓穷尽人间万象，各种各样的人物在人生大舞台上粉墨登场，开始了各自的精彩表演。我惊异于作家孙方友人生阅历的丰富，也许是因为他的世运不济和命运多舛。诗圣杜甫有诗云：“文章憎命达，魑魅喜人过。”正因为孙方友命途多舛，成就了他的文学事业。文学艺术的源泉都是从社会生活中来的，他写到了许多社会底层人物，有女保镖、女侠、丫鬟……发生在这些人物身上的疯疯癫癫、奇奇怪怪，初看似乎荒诞不经，仔细想来又在情理之中。

中国文学史上刘义庆的笔记小说《世说新语》，语言简洁明快，含蓄隽永。往往三言两语刻画出一个灵动的人物形象。孙方友的《陈州笔记系列》，也有世说的风格。例如《女匪》，这位女匪竟是大家闺秀，干绑票的事儿又不同男匪。她们多是“文绑”，绑票往往是血淋淋的，而女匪干得文质彬彬，有礼有节有智慧，出人意料。

谁也不能说自己读书破万卷，孙方友小说中出场的人物之多，《陈州笔记系列》是前所未有的。孙方友在《仙乐考灯》中写了许多各不相同的人物，灵、异、疯怪、奇，人物如戏剧舞台的生、旦、净、末、丑各不相同。人生一场戏，戏的动人之处在于戏剧性，内容的波澜起伏、情节的荡气回肠而引人入胜。戏剧中，舞台人物虽是做戏表演，但喜怒哀乐、爱恨情仇都是现实的写照。所谓其歌也有思，其哭也有怀。

孙方友的笔记小说总的特点是怪诞。

“怪”是一般人都会感到奇怪，“诞”是荒诞。盲女最后爱上杀死自己爹娘的匪首常哥，但小说合情又合理，让读者认为结尾就应该是那样。小说主题尽管具有多样性，但大部分作品都能简单概括，或歌颂什么，或批判什么，或揭露什么……我们读孙方友的《陈州笔记系列》，很难能用一句话概括出来。恩格斯说过：作者观点愈隐蔽，愈能给读者留下充分想象和思考的空间。正像魔术师玩魔术，如果让观众百思不得其解，才是真正的成功。孙方友的《陈州笔记系列》，写了320多篇故事，人物罗叠起来也有几杆子高了，你能用一句话概括全书的主题吗？这也正是他笔记小说的成功之处。主题的多样性可以用历史的眼光去品评，作品中的人和事，就让读者仔细地琢磨，越琢磨不透，感到越怪诞有味，作者的艺术手法真的巍乎高哉！

人与事件的荒诞性，我们可以用“怪诞”二字来形容。例如壮丁篇中叫袁二狗的壮丁，在生死搏斗的战场上与那个头颅和身体已经不在一起的大胡子长官的对话，这情节实在是荒诞不经。又如瘫子匪首中的瘫子，在抢劫时竟幻想自己站起来了。

贾平凹在谈到《世说新语》时说，反映魏晋南北朝时期士族阶层的生活方式、精神面貌及清淡放诞的社会风气是记叙奇闻逸事笔记小说的先驱，是后来小说的典范。孙方友的《陈州笔记系列》创新发展了世说的优良传统，在当代小说中可谓别裁新体。孙方友的《陈州笔记系列》是民国年间各类社会底层人物的影视片，语言适合于人物身份与性格，记叙则怪诞离奇。鲁迅在答北平杂志社关于小说问题时说：创作要怎样才好，宁可把长篇缩写成短篇，甚至小小说……《陈州笔记系列》多短篇，多速写笔记式，孙方友的笔记小说绝不比鸿篇巨制逊色。这样的成功我们认为是大成功，是在现当代文学史上开了先河式的成功。

孙方友笔下的人物性格突出鲜明，故事情节一波三折，其中好多篇可以作为长篇小说的素材使用，而孙方友却用速写的手法写出来，收到出奇制胜的效果。作者用极俭省的笔墨，用小小说的形式，此举值得那些故意把速写的材料拉成长篇的作家学习。

有的作品故事情节并不长，而作者却大肆铺陈渲染，就是鲁迅批评的那种硬是把速写的东西，散漫成长篇巨著，浪费读者时间和精力的作家。孙方友的《花船》仅仅用了几百字，而扒鳖蛋的无赖尤三的形象就跃然纸上。这篇真称得上短小精悍，表现出典型的“孙氏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