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明重

酷夏来临，躲在钢筋混凝土堆砌而成的楼房里，享受着空调带来的丝丝凉意，我不由得回想起儿时蒲扇轻摇的夏夜。“何似雈蒲经织后，能将九夏变三秋”。那一张小小的蒲扇带来的阵阵凉风，伴我度过了一个又一个酷热难耐的夏夜。

儿时的夏夜，格外的炎热，唯一的纳凉工具就是蒲扇。蒲扇是用蒲葵的叶、柄制成，依叶子的形状大小剪裁，呈杏仁状，边缘用细线缝密，以免破损。买回后，母亲常用布条把边缘再缝上一遍，就更加地耐用。古人诗云“结蒲为扇状何奇，助我淳风世罕知”，形象生动地说明了蒲扇的作用。

吃罢晚饭，用温水冲罢凉，我们兄妹几个就人手一把蒲扇来到小院里。母亲早早地在小院的平地上铺上了稿荐（一种用麦秸秆编织的垫子），上面铺上凉席，这就是我们晚上休息的床铺。父亲还细心地在旁边点燃了艾草，缕缕的艾香在空气中弥漫，让我们免受蚊虫的叮咬。我们或坐或躺在上面，在蒲扇有节奏的摆动下，享受着学习劳动后的惬意时光，一天的疲惫也烟消云散了。

月光如洗，蛙声阵阵，喧嚣一天的乡村在夏夜也有了难得的安谧。斑驳的月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撒在地上、我们的身上、脸上，形成奇奇怪怪的影子，给夜晚平添了几多的色彩。我们时而嬉闹着，用蒲扇使劲扇着对方，说我是铁扇公主，你被我扇到十万八千里之外了。时而约定你给我扇十下，我给你扇十下，常常因扇的力度大小而相互埋怨，吵嚷着让对方再多扇几下。时而持扇静坐，想象自己是诸葛亮，羽扇纶巾，指挥千军万马，气吞山河。此时父母静静地坐在一边，轻摇蒲扇，微笑着看着我们，目光中尽是满满的慈祥和爱意。

更多的时候，我们躺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摇着蒲扇，仰望着夜空中满天的星斗，辨认着哪颗是牛郎星，哪颗是织女星，哪些是北斗七星。那神秘莫测的太空常让我们浮想联翩。又缠着母亲给我们讲述牛郎织女、嫦娥奔月等口口相传了不知多少年的传说和故事。已经讲过多次的母亲从不拒绝，她侧躺在我们的一侧，一只手支起脑袋，一只手摇动着蒲扇，轻声给我们讲述着。“玉手蒲葵扇，轻摇风满襟”。微风拂过我们的脸颊，凉凉的滑滑的，说不上来的舒服。母亲轻声细语呢喃着美丽动听的传说，我们听得如痴如醉，刚开始还傻傻地插上几句话，渐渐地睡意降临，就伴着蒲扇轻微的吧嗒声甜甜地进入了梦乡。

时常，我从睡梦中醒来，看见母亲一如我睡前的姿势，侧卧在旁，双眸微闭，手中的蒲扇仍下意识地轻轻地摇动着，在月光的掩映下，定格成一幅爱意浓浓的水墨画。我轻轻地从母亲的手中取下蒲扇，我要为她送去一缕清风，回报她为我们辛苦的付出，让她在睡梦中感受儿女对她深深的爱。

多年后，我常常回想起那蒲扇轻摇的夏夜。母亲的呢喃声、兄妹之间的嬉闹声、蒲扇的吧嗒声清晰在耳，历历如昨，让我沉湎其中，如痴如醉，久久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