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薛西超

父亲的肉摊在墨公路中段菜市场里面，肉摊正对着市场路口。往里走去，隔着路口就能看见那肉架上挂着一排排新鲜的猪肉。自西向东数去，第二三列肉架就是父亲的摊位。侧边则是肉案，用来切肉、称重。就是这样一个几尺的半露摊位，无论刮风下雨还是酷暑严寒，父亲都默默地付出着，用辛勤的汗水养活着我们一家人。

父亲每天几乎都是凌晨起床去猪场杀猪，一直忙活到晨光熹微才把几头猪的肉收拾完毕，然后拉到菜市场售卖。从屠宰、剃毛、劈脊、摘杂、出肉，这中间非常耗时耗力。但父亲一刻也不会耽误，因为时间就是金钱，及时将猪肉分割出来趁着鲜劲好售卖。有些肉贩、割肉家天刚拂晓就来到菜市场，他们在众多肉摊前徘徊，东看看、西瞅瞅。这时父亲开着摩的载着刚杀出来的猪肉来到摊位前，他刚把猪肉挂在肉架上，那些肉贩、割肉家看见这鲜嫩的猪肉还冒着丝丝热气，就纷纷围了上来。一眨眼的工夫，整架的猪肉卖了一大半。这时父亲才得以坐下来抽根烟，喝口水，休息一会儿。

十点以后猪肉所剩无几，父亲也就准备收摊了，但并不意味着能回到家中休息了，猪圈里没几头猪了，不够两天杀的。猪经纪的电话在不停地催促，父亲换上拉猪车载着我，马不停蹄地出发了。因为遇见好体型、斤数适中的猪品，那肉杀出来格外地鲜嫩好看，且好售卖。特别是肉贩子看见这种好肉，有时候整头就兑走了。我跟着父亲驱车来到猪场，卖家和猪经纪早已把挑好的猪赶到猪场前的空地里。我问父亲为什么不等我们来再把猪赶出来，父亲说道：“这些猪都是从不同的猪圈里挑选出来的，等咱来耽误事。”我又问：“那你为啥不把车开到猪场跟前，非得离这么远？”他紧接着又说：“那是因为猪场怕有外来因素传染给猪，不让靠近，人家每天都消毒。”本以为赶猪是一件轻松的事，可不曾想这群二师兄这么不听话，就是不上车边去。只见父亲他们找来一块破旧的遮阳网，把猪围成一圈，赶至车尾，再慢慢地缩圈，顺着猪劲慢慢赶，那猪才一个个地上了车。我不由地感叹这猪也是笨，被一层遮阳网蒙蔽了双眼。

待把猪卸到圈里，已是下午。回到家中，母亲已准备好了饭。父亲经过简单的冲洗，狼吞虎咽地吃着午饭，之后便躺在床上睡着了。他太累了，凌晨起来，天亮出肉，卖完肉买猪，耗费的都是精力体力，可见父亲是多么的不容易。

父亲卖肉的艰辛，我最能体会。

特别是进入腊月，意味着新的一年将要来临。腊月十五靠后，猪肉正是大卖的时候，也是父亲一年当中最忙的时候，我几乎年年这个时间来帮父亲卖肉。

寒风凛冽的冬夜，外面大雪纷飞。凌晨随着闹铃的响起，我硬着头皮离开了被窝。换上父亲的皮大衣，穿上黑胶鞋跟着父亲来到杀猪场。到了地方，听见的是猪的叫声，闻见的是杀猪场里的腥臭味……只见父亲将一头宰好的猪吊进热水锅中，拽着猪腿摇摆几下，然后用小铁锨剃着猪毛。而我站锅台旁拽着另一只猪腿，锅中浓烈的味道扑鼻而来，头一次干这样的脏活，说实话我有点受不了。兴许是父亲干得多了，并不觉得什么，而我看见地上的毛血、猪屎真是恶心。夜里真冷，寒风之中夹杂着雪花，长时间站在湿漉漉的地上，我的双手双脚早已冻得麻木。虽然不停地吊猪、拿钩子，但也缓解不了冰冻的感觉。一旁的父亲不惧寒冷，纵然是两手冻得通红，还是认认真真地处理着每一头猪，一刻也不敢停下。剃完毛的猪被我用吊机挂到了架子上，父亲拿起砍刀手起刀落，一头猪被劈开。他又拿来小刀很轻松地就把猪杂摘了下来。那刚摘下来的猪杂带着血丝热气，令我干哕。

经过几个小时的忙碌，八九头猪肉处理好了。父亲的脸上沾满了血丝、粪点。他简单地洗了一把脸，点燃了一根烟来缓解疲劳，紧接着就是往车上装肉，我本想替父亲装些肉，让他歇会儿，便起身上前去背，差点被猪肉压倒。不成想这半扇猪肉这么重，可想而知，这又脏又累的活真不是一般人能干得了的。父亲告诉我装肉也是有技巧的，须得皮对皮、肉对肉。这样不容易粘黏血液，如果粘黏上血液，就不好处理了，看上去也不好看，不利于卖。待猪肉装完后，父亲拿来捆绳横竖交错地将猪肉捆上几道以防掉落。就这样我们爷俩在风雪中，向肉摊驶去。

不一会儿工夫，父亲拉着一车猪肉载着我来到市场。他把三轮开到肉摊前，开始挂肉。我在前面吃力地拽着肉钩，而父亲则用他那宽阔的臂膀托起一扇扇的猪肉，就这样陆续挂着。待肉挂完后，父亲拿着小刀刮着每扇猪肉上的皮毛，紧接着把后腿和前腿区分开来。而我抱着那沉甸甸的猪腿一个个地往肉架上挂去，累得气喘吁吁。

回到家里躺在床上，我翻来覆去久久不能入睡，也体会到了父亲的不易，赚钱的艰辛。父亲的肉摊虽小，却撑起了我们的生活。

无情的岁月使父亲不再风华正茂，但岁月却改变不了他在我心中的容颜。多少座山的崔嵬也不能勾勒出他的伟岸，多少个超凡的岁月也不能刻画出他面容的风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