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刘敬行

每到八月 枕边就跑出一列火车

每到八月 迷彩服就会从梦中醒来

抚摸着十八岁

喊我新兵伢子

穿上迷彩服

便与万物融为一体

与一枝橄榄

与一片钢蓝

与一块青铜

或与一滴血

一个弹洞

用大熔炉里

烧红的那把烙铁

把迷彩烫平

把岁月的折皱烫平

折叠成四季

折叠之后风景更痛了

痛成一根骨刺空

光线的刀从后面刺过来

像岳母在暮色的背上刺青

再深一点就刺进肌肤

一旦刺进骨头

生命便有了硬度

穿上 就不忍心脱下来

脱下来就裂变

就变成一只蝉

就长出两把号

朝天可劲地吹

致哑巴红嫂

您已离开人世

更多的事物开始失语

再次读您 我的喉咙

突然被一根刺卡住

这么多年了

因您发不出一个“唉”字

让泪别的小八路

一声娘的呼唤

仍在磕痛的那个地方跪着

离您太远我的孤独到不了横河

也到不了您无以言说的蒙山

我没有乳汁和鸡汤

不能喂养十三岁流血的伤口

那就先派几滴泪过去吧

外加几句分行里的漳水

两滴水只走了半程

均被迟到的忏悔挟持

总觉得这一生说的千万句话

却抵不过一滴奶汁的重量

您用默默无语

教一个世界说话

教花儿用果实说话

教灯盏用光说话

教滚烫的爱用血说话

教不朽用一把骨头说话

面对哑巴红嫂

我变成一个哑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