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高玉成

据《隋书》记载，隋文帝开皇二十年的某天，一个叫王伽的官员带队押送李参等70多名犯人前往京师。正值酷暑季节，大家都非常疲惫，特别是犯人还戴着枷锁。到了荥阳，王伽把犯人叫到一起说：“你们犯了法，害得押送你们的人也跟着辛苦，你们不惭愧吗？”犯人纷纷表示歉意。于是王伽把犯人身上的枷锁都解除下来，遣散了押送犯人的士兵，并和犯人约定：“某日到达京师。如果你们不按时到，我只好替你们受死了。”说完就离开了犯人。

这件事按一般逻辑推理，也就是放虎归山了。犯人都是戴罪之身，到了京师是杀是剐还未可知，想逃跑还找不到机会呢，这样解除枷锁，让他们自行到京师受死，不等于“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头”了吗？

但意外发生了：到了约定的时间，李参等70多名犯人全都到达京师，没有一个背约逃亡的。

这件事一下子惊动了隋文帝。文帝大为惊奇，专门把王伽叫来了解情况，又亲自召见了那些犯人，还让犯人们带着妻子儿女一起进宫，赐宴款待，最后全部赦免了他们。

更为离奇的是，30年后，也就是唐贞观六年，类似的事情再次发生。那年的某天，唐太宗亲自过录监狱的囚犯，对等候处死的囚犯忽然心生怜悯，想着快要过年了，便将他们全部释放回家，并与他们约定，到了行刑的日子，自觉回京受刑。没想到第二年到了约定的时间，390名死刑犯竟然在没有监督的情况下，全部如约回到京师，没有一个逃亡的。太宗感慨之余，也和隋文帝一样，全部赦免了他们。

心理学有一种现象叫罗森塔尔效应，略谓你越是信任别人，别人就越是值得信任；你越是不信任别人，别人就越会让你失望。死刑犯是最绝望的人，他们悲观、恐惧，甚至仇视社会，迁怒他人，充满危险性。这样的人给予足够的信任，尚且不负期约，以死回报，何况其他人得到信任，受到尊重，怎能不竭尽全力，投桃报李呢？数百名死刑犯是否真的没一个逃亡，也许有待考证，但人因为受到信任而创造奇迹，却毋庸置疑。隋文帝后来也在诏书中说：“人的本性是知道善恶是非的。只要出于至诚，明加劝导，都会纠正错误，弃恶从善。如果官吏都像王伽那样至诚待人，庶民都像李参那样接受教化，不用刑罚的日子就不远了。”

当然，法不容情，擅自释放犯人即便在古代也是不合法的。王伽和唐太宗的做法虽然传奇，但也只有启发作用，不具备合法性，甚至未必公平。唯有法治与诚信并举，才是治世之道、长久之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