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版:郑风 上一版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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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和而不同

♣ 刘诚龙

朱熹理学也是三人爱三人嫌,爱之若蜜糖,不爱若砒霜。后人骂朱熹的多,还多有破口大骂者。有评朱熹是上流,有骂朱熹是下流。朱熹嘴巴已塞黄土,阁下骂得起劲,不是神勇,他不能起身跟你对骂了,你恶骂算啥子本事嘛。

朱熹理学,后人有不喜,时人也有不爱的。叶适常跟他对阵。叶适是浙江温州人,科考曾中榜眼,是南宋永嘉学派大将,历仕孝宗、光宗、宁宗三朝,他是官人,是作家,还是学者,晚年居永嘉城外水心村,人称水心先生,其学称水心之学。也是个社科课题吧,古之官者竟多作者,更竟然的,还多学者,这可称古现象吧,值得考古。

官者是作者与学者,是考古事,且不说。一门学问以一个人来命名,这学者在学术史上的地位绝对可观。有人概括,水心之学要核是两个字:功利。任何一门学术,若有人只用一两个字或者一两句话来概括的,都是靠不住的,但也可以描其大概。以朱熹名字命名的朱熹理学,也有人以两个字来概括:道义。一个大讲功利,一个专讲道义,很多人便将功利与道义当了绝对反义词,正如常把道德与制度作敌我,有我无他,有他无我,脑筋一根筋思维的都是一种非此即彼思维,其实呢,制度与道德是饭与菜,大可兼容,大可互补。

朱熹相对而言有些绝对,他强调道义,排斥功利,只讲精神文明,不讲物质文明。存天理灭人欲,便是其思想大端。叶适对朱熹此论不以为然,“既无功利,则道义者乃无用之虚语。”叶适措辞也厉焉,直说朱熹学术“乃无用之虚语”,对阵之意是明显的。叶适出语是陈述句,不是反问句,没说“既无功利,则道义岂不为无用之虚语乎”?这就可见叶适观点虽然鲜明,情绪并不太激烈。鄙人有个小发现,论敌间喜欢用“乎”者,不可与交,不可与论,其多半是心胸偏狭情绪极端者,自以为真理罗汉,理论君主。论战若遇爱“乎者”,可以挂免战牌,退出舆论战场可也。

叶适所谓功利,非指我们狭义功利心,套现代学术用语是,强调物质文明,强调经济建设,先讲物质后讲精神,“物之所在,道则在焉”,行之于具体政策就是:“通商惠工,以国家之力扶持商贾,流通货币。”这对千年以来的重本抑末也是一种反叛,叶适看来,农为本,自然要以一号文件来支持,但工与商不能抑,也当扬。温州成商业之都,原来千年前就有叶适做理论先驱了。不过叶适是道义与功利兼容论者,把功利与道义当水乳,不当水火,他观点是:“道不离器,义利并行。”

叶适理论更接近现代“常识”,却并不合古代“常识”,古之千年“常识”,不是叶适的“利学”,而是朱熹的“理学”。朱熹理学盛行千年,却在当时也是几起几落,一时树为正论,一时斥为伪论,反复多次,“道学之徒,假名以济其伪,乞摈斥勿用。”宋朝多次真不用。这里可见,谁也别把自家之理当永恒之理,昨天对,今天未必对,今天未必对,明天有人又说对了。理论还是保持谦卑品质为上。

话说的是朱熹理学被斥为邪学,一些邪人打了鸡血,打倒学术,打倒学术人,蔚然成风,在他们看来,打倒学术的妙法与捷径是打倒学术人。朝廷斥朱熹之学为邪学,有个叫林栗的跳将出来,大打出手,对朱熹一手观点争持,一手人身攻击,要把朱熹斗垮斗臭,再踏上一只脚:“熹本无学术,徒窃张载、程颐之绪余,为浮诞宗主,谓之道学,妄自推尊。所至辄携门生数十人,习为春秋、战国之态,妄希孔、孟历聘之风,绳以治世之法,则乱人之首也。今采其虚名,俾之入奏,将置朝列,以次收用。而熹闻命之初,迁延道途,邀索高价,门生迭为游说,政府许以风闻,然后入门。既经陛对,得旨除郎,而辄怀不满,傲睨累日,不肯供职,是岂张载、程颐之学教之然也。”

有人对论敌出手了,可以坐大师椅上喝茶,抽烟,笑眯眯地幸灾乐祸,乐见论敌垮掉。叶适与朱熹多有异见,两人唇枪舌剑,战过很多回合。林氏如此恶骂朱熹,更心理阴暗,暗藏毒箭,“既经陛对,得旨除郎,而辄怀不满”,这话毒呢,说朱熹对皇上“辄怀不满”,这刀子可是要命的。看到林栗出恶腔,叶适已不齿他,看到林栗下毒手,叶适站出来,为论敌朱熹说话了,首先点明:“栗劾熹罪无一实者,特发其私意而遂忘其欺矣。”公论之间,夹杂私货,借皇家权力打击学术论敌,“栗为侍从,无以达陛下之德意志虑,而更袭用郑丙、陈贾密相付授之说,以道学为大罪,文致语言,逐去一熹,自此善良受祸,何所不有。伏望摧折暴横,以扶善类。”

林栗是宠臣,朱熹是霉臣,一直谈功利的叶适不功利了,他来道义了,可见叶适之功利不是阁下所指的功利心。叶适是讲道义的。叶适与林栗道更同些,他却不相与谋,叶适与朱熹道不同,他却相与谋。叶适所以如此,是看不得小人之心。观点争持,绝对支持,人身攻击,绝对反击。以害人方式去搞学术批评,叶适忍无可忍,不想再忍,他对林栗毫不客气。

观点可以不同,人品必须一致,一致建立在君子人格上。有人以为假观点之争,就可以骂人,就可以害人,叶适不以为然,小人来当士子,害死人,士子只合君子来做。学术不是藏污纳垢之藏身地,不是疯子小人之庇护所。叶适批朱熹、护朱熹,诠释了士子词义:士子者,君子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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