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休息时间已到。前面的队伍又开始运动了。

　　重新前进时刘宗魁心里就有些底了。明天全营的战斗部署既已明确，下一步就是在行军途中将它变成决心贯彻到队伍中去。

　　大家分散时他跟着曹副营长赶到各连去。他要抓紧时间，最后一次逐连检查一遍战斗准备情况。

　　七连、八连战斗力尚可，九连是战前才匆忙恢复和组建起来的一个连队。干部的组成情况是这样的：连长程明是原团部小伙房的司务长，指导员梁鹏飞是师政治部的组织干事，其他干部则是从本团和Ａ团、Ｂ团抽调的。班长副班长战斗小组长作为“战斗骨干”则分散来自全团几乎所有连队，在原单位大都是战士。最初考虑连长人选的时候，刘宗魁曾对程明提出过异议，团长则坚持自己的意见：第一，仓促之际找不到熟悉的和更合适的人；第二，这个临时拼凑的连队根本不能打仗，Ｃ团是师的预备队，三营是团的预备队，九连又是三营的预备队，所谓预备队中的预备队，很难打上仗，让程明这个不大懂军事的人当连长，还可以省下一个称职的连排干部在战斗连队里打仗。

　　团长和他都没有想到部队抵达战区后会接到师里那样一道命令：从你团抽调一个营，配属给Ａ团参加骑盘岭地区的进攻战斗。团长当然不能把自己最好的部队拿给别人用。事情的结果是：最不能打仗的九连倒成了全团最早开赴战场的连队之一。

　　十四

　　他是最后一次途中休息时到了九连的。

　　“副团长，我指挥不了这个连！”刚刚在林子里站定，程明就怒冲冲地说起来，“我不知道现在我能不能辞职！……我跟指导员没法配合！人家是知识分子，我是大老粗，伙夫！”

　　“到底是怎么回事？”刘宗魁想努力压住心头腾腾上蹿的火气。

　　“副团长，一个连总得有个头吧！要打仗了，总得有一个人说了算。我们指导员今天夜里还在鼓动班排骨干孤立我，这仗我还怎么打！”

　　刘宗魁气急中生出了几分惊讶：“你们两个人的分工不是很明确吗？”他说，“指导员主要负责战场思想政治工作，协助你指挥战斗，作战指挥上的事情统统由你拍板，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程明吞吞吐吐地说：

　　“对团里配给九连的干部我也有意见！只有一排长、二排长和我是本团的，原来互相也不熟悉。指导员是师里下来的，副连长是军里下来的，司务长和副指导员是Ｂ团调来的，他们都不是步兵出身。剩下一个三排长在Ａ团当过步兵排长，又是跟他们江团长打架才调到我们团的，今年才１７岁，排里几个班长年龄都比他大！……你说我带这样一个连怎么打仗！”

　　“哪个三排长？……是不是那个上官峰？”刘宗魁问道，眉头拧了起来。他的部队里居然还有一个１７岁的排长，这个消息不能不让他吃惊，“他不是上过军校，今年２２岁吗？”

　　“人家接受的是早期教育，”程明不无讥讽地说，“他的父母都是中学教师，他１２岁就读完了高中课程，考军校时多报了５岁，１６岁毕业，排长都当了快一年了！”

　　“这件事你们怎么不早报告！”刘宗魁真的冒火了，怒冲冲地对着程明喊。

　　“早先我也不知道！”程明急忙为自己辩解。“我还是刚从八班副那儿听到的！副团长，有这样的排长，我不敢保证明天一定能够完成战斗任务！”

　　刘宗魁忽然明白了一件事：九连是不能打仗的！除非万不得已，明天他不会让这个连参加任何战斗。

　　“我看是不是这样，”陈国庆插进话来，“咱们现在抓紧时间开个干部会，统一一下思想，大家团结一心把明天的战斗打好。”

　　程明只好带着他们两人往坡下走，神情突然变得异常沮丧。

　　九连指导员梁鹏飞也像程明那样背一只作战图囊，又背一支士兵的冲锋枪。远远地，他便冲刘宗魁恭敬地喊了一声：

　　“副团长——”

　　教导员陈国庆刚把开会的意图讲了一遍，梁鹏飞面部的几条肌肉便颤动起来：这个会分明是连长刚才单独和团营两级首长谈话的结果，而且是冲着自己来的！

　　“好吧，既然要统一思想，我就先给连长提点意见——”

　　程明打断了梁鹏飞的话：“你你你不要恶人先告状！我要先问问你，为什么到处说我的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