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郝石林 |
| 郝石林的作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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核心提示
爱国将领冯玉祥将军青年时没上过几天学,但他时刻不忘学习,就是在战争年代也是如此。在重庆时,他自费请了古文老师和美术老师教他学习,其中教他画画的一位私人画师现在就在郑州,他叫郝石林,今年92岁高龄。
92岁依然每天游泳创作
走进郝石林老先生家,客厅里充满了艺术氛围,墙上挂的、博物架上摆放的都是艺术品。他的书斋门上悬挂着自己题写的“蜗居”二字。
耳聪目明的他正在书斋接二女儿从上海打来的电话,桌子上摆满了他的篆刻作品。保姆告诉记者:“他现在正在准备出版篆刻作品集,所以,每天要篆刻作品。年纪虽大,每天上午或者下午自己坐公共汽车去游泳池游泳一个小时。”老人家还学会了上网,前不久台湾一个人要买他的作品,他自己画好通过互联网发给对方看,在网上进行了“交易”,这是很多年轻人都望尘莫及的。
郝石林是中国美术协会会员、中国工艺美术协会会员、中国美术协会河南分会理事、河南省老年书画研究会副会长。他擅长山水、花鸟、尤其是画雄鹰、秃鹫、八哥、梅兰竹菊、荷花等。篆刻是需要手力,让人费解的是,他现在对篆刻的痴迷程度超过了年轻时候。
他乐呵呵地告诉记者,去年自己差一点不行了。一辈子坚持游泳的他,去年夏天,用凉水抹了身子,结果神志不清被送往医院抢救,他说:“大夫对我儿子说,再晚来抢救一个小时,就抢救不过来了!”
今年他生日时,在外地工作的子女都回郑给他过生日,他十分高兴。因为他的自传在广州出版,生日后就去广州校对书稿了。
放牛娃走进艺术殿堂
郝石林1916年7月出生于山东省莘县麻寨村,家境十分贫寒,他一边在村子的启蒙小学上学,一边给家里放牛。大自然的一草一木和蓝天白云、飞禽走兽让他如醉如痴,他用小木棍在地上描绘着这些自然景象,一来二去他爱上了绘画。
18岁那年,山东省立寿张第八乡村师范招收80个学生,而报名的就有1800多人,成绩优异的他被录取了。快毕业时,他举办了个人画展,在学校和同学中产生了巨大震动。第二年,他又以优异成绩考上了当时中国最高的艺术学府——国立艺专国画系,该学府是当时北平中央美院和杭州美院合并的产物,是很多喜爱艺术的青年为之向往的艺术“圣地”。
由于抗日战争,郝石林在上学期间,国立艺专先后从重庆搬到昆明,又从昆明搬到重庆,同学和老师都在饥寒交迫中生活。他回忆说,在毕业前夕,老师常任侠对他说:“沙坪坝书店有一部《古文辞类纂》,此书很难得!”为买此书,他把身上穿的蓝布褂子卖了,才买到此书。没钱买一套10卷本的张彦远《历代名画记》,可他硬是抄写下来,这个手抄本他至今保存着。吕凤子任校长时,拿自己的工资设立了“凤先生奖学金”,每次全校只评出5个学生,郝石林连续得了3次,靠着奖学金他才得以完成学业。
在该学府任教的都是国内一流的画家,有潘天寿、吴凤子、丰子恺、傅抱石、李可染、陈之佛、吴茀之、张振铎、关良、赵无极、常任侠、黎雄才、倪贻德、秦宣夫等等。用郝石林的同学、著名画家郑为的话说:“石林非常用功,除了去食堂和回宿舍之外,一直待在教室‘舞文弄墨’。他的老师潘天寿、吕凤子、傅抱石、吴茀之和李可染都很器重他,喜欢他朴实、用功,肯下工夫、恪守师道。”
全校5个系,入学时有学生50名,5年后毕业时只剩下18名了,其他学生都因被开除、死亡、得病、气疯原因离开了学校。郝石林算是幸存者,也算是全国艺术界屈指可数的高才生,他同学郑为说,他的画和书法主要得力于潘天寿大师。
恩师推荐当冯玉祥画师
1944年炎夏,郝石林从国画系毕业,一天,他正在准备举办个人毕业画展,恩师潘天寿找到他,要推荐他去接替赵望云画家当冯玉祥将军的私人画师。由于当时工作难找,他欣然答应了到冯公馆任教。
冯玉祥小时候没上几天学,由于亲共产党,抗日战争爆发后,他被蒋介石撤职。为了修身养性和应酬重庆上流社会社交活动,他请先生教自己画画,第一个私人画师是著名画家赵望云。
郝石林回忆说,冯公馆设在重庆市郊区20多里一个叫歇台子的地方。那天,他在学校生活主任高象九的带领下,走下300多级石阶,来到一个低洼的地方,穿过南瓜棚走到一座灰瓦起脊的二层楼房前,这就是冯公馆。楼房周围除了工作人员和保卫连居住的几十间平房及运动场外,其余空地都种植着各种蔬菜,俨然一处农家小院。
风华正茂的郝石林在会客厅稍等,身材魁梧、和蔼可亲的冯将军就来了,他与郝石林握手后说:“今后要请郝先生多帮助了,年纪大了,学画更感到笨了。过去赵望云先生教我人物画,今后我想再学学花鸟画什么的。”寒暄后,郝石林把事先画好的一幅国画作为见面礼交给冯将军,冯玉祥把画交给书童刘三说:“挂到我卧室去!”吃午饭时,冯将军介绍郝石林认识了秘书王治秋和教他学习古文的陈哲甫先生,以及体育教练康宝元等身边工作人员。
那时,冯玉祥虽过着隐居生活,但每天的日程既有计划又相当忙碌,工作、学习、写作、劳动、娱乐、会客等一切都是按自己规定的作息时间表进行。郝石林清晰地记得当时冯玉祥每周的时间安排:“每星期有几个上午撰写他的著作《我的生活》第三集。每次都是他口述,让秘书记录、整理、润色,然后读给他听,作小的更改后再定稿。星期二、三、四下午他学习绘画或者书法,星期五是会客时间。每次都是按客人到的先后、事情缓急、客人的身份及交情的远近进行接见,并不是所有求见的人都能被接见。星期六是他对国家大事上书的时间,都是由秘书用工整的小楷写成,先读给他听,他首肯后,再派专人送到国府去。”
冯玉祥一天的生活是这样的:每天早晨,由体育教练辅导他太极拳等体育活动,然后巡视保卫连早操。晚饭后散步,从不间断,就是倾盆大雨也不例外,穿上雨衣,戴上大斗笠,由副官陪他照样出去。傍晚,他常常亲自指挥保卫连的战士担水浇菜、挑粪施肥。他平易近人,没有官架,喜欢身边人称呼他“先生”,不乐意称他的官衔。冯玉祥生活十分俭朴,从不讲究吃穿。平时他多着便装,饮食更不特殊,每星期天才改善一次生活。
教冯玉祥学画画的日子
按照冯玉祥的要求,郝石林主要辅导学习传统的小写意中国画、花卉和临摹。
郝石林回忆说,每次都是他事先画好几张内容不同的八开小画稿,经冯将军选定后,他再当面画给他看一遍。同时,一边画一边讲构图、用笔、用墨、用水、配色等。然后,冯将军再对着画稿自己练习。“他那高大略胖的身躯伏在画桌上,一连要画好几张,常常见他额头上汗津津的,我劝他休息,他却诙谐地说:‘我怕交不了老师的作业呀!该打手心了!再画两张才敢休息。’”
每次看冯将军临摹习作,郝石林少不了加以点评,当说他那一幅画得很好时,他便兴高采烈地在画上题字落款,送给工作人员或战士。一次,冯玉祥在临摹的一幅折枝菊花右上角题款到:“菊花黄,菊花黄,我们打过鸭绿江”。上款写“同志留念”,下款写上他的姓名和作画时间,送给一位战士。“在他身边工作的战士,差不多都有他赠的画。”
当时,冯玉祥自愿担任了住地歇台子的甲长。一次,在画画休息时,冯将军给郝石林讲了自认为很有意思的事情,冯将军讲到:有一次,他听到东边高台上的邻居小孩子哭了一天,很纳闷,忍不住让副官刘跃去问究竟,才知道那孩子玩弹弓打破了理发店的大镜子。理发店非要赔偿,小孩子家里赔不起,所以一直打孩子出气。听完副官汇报,他让副官到街上买了一大块镜子代赔人家。同时,把打碎的镜片送到制镜店,制成大小不一的小镜子,分送给保卫连的战士刮胡子时用。战士们都说将军想得周到。那邻居是没有文化的农民,不懂礼貌,从来没向他说声感谢的话。
幸亏没有跟冯玉祥出国
1946年初夏时节,蒋介石派专轮“民联号”到重庆接冯玉祥回南京。冯将军请郝石林同去南京。郝石林说:“当时同船的有著名画家徐悲鸿、廖静文夫妇,吕斯百教授、李济深及民盟领袖褚辅成等三四十人。”经过长江三峡时,冯玉祥问郝石林:“今后我可否自由作画了?”郝说:“先生已有了很好的基础,可以自由作画了。”
在船上,每天都安排有活动,像座谈会、放电影、书画表演等等。郝石林向冯玉祥求字,冯将军欣然同意画了一幅画:一位光脊梁赤脚、扛着麻袋、只能看到脊背的《搬运工人图》,画上题诗道:“负得很重,压得很痛,咬紧牙关,不忍出声,坚耐到底,得到轻松,放一口气,光明光明。”同时写下隶书:“时时刻刻要为困苦同胞呼喊”,并郑重盖上朱白两方印章送给郝石林。郝石林至今珍藏着这些字画,记者看到,冯玉祥的闲章印文是“三户”,书房名为“三户书屋”,这是来自“楚虽三户,亡秦必楚”的“三户亡秦”的故事。“冯将军的意思是说,日本侵略中国不会得逞,哪怕中国只剩下三户人家,只要团结对敌,也会打败日本鬼子。”
在这次的旅途中,郝石林还求得了李济深书写的“三户亡秦称壮烈,万家失业叹流难”,以及徐悲鸿的《奔马图》。
抵达南京不久,冯将军让郝先生买些画国画用的笔墨纸和颜料。他告诉郝石林,他即将出国考察,因名额有限不能带郝石林一同去,颇有歉意。分手时,冯玉祥赠郝石林一张背后题上下款的自己6寸照片和浮雕侧面石头像。郝石林做梦也没想到,这竟是他们最后一次在一起,1948年冯玉祥从苏联回国途中轮船出事故遇难,郝石林得到这个消息时已在山东艺术专科学校任教,他悲痛万分。
提及与冯玉祥将军在一起的往事,郝石林感慨万千。
郝先生曲折的人生经历
在国立艺专求学的5年时间,由于没有路费,郝石林只回家一次。5年内,他几乎没有吃饱过肚子,穿戴和一个农民的孩子没有两样。
与冯玉祥分手后,郝石林到了山东艺术专科学校,在那里参加了革命工作。1950年平原省成立,他调入新乡市一高任教。1957年,他调入新乡师专任教。1961年调入哈尔滨艺术学院教山水画。由于夫妻常年分居,1970年调回新乡一高。1978年,调入郑州轻工业学院,负责筹建工业造型美术系,1987年离休。
期间,郝石林深入伏牛山、红旗渠、黄山等名山大川,足迹遍及大半个中国,创作了大量优秀作品,被众多媒体发表或展览馆收藏,并出版了《写意画初学技法》、《梅兰竹菊画法》等作品。他的同学郑为称赞他的画说:“石林的画,像他的人——质朴无华。无论用笔、用墨、用色,都有深沉厚重的实感。即使报春的红梅,一片火爆的红色,也带着抖不尽的冬寒之气。更不必谈那些停在山石上的鹜鸥,流着飞瀑的山涧、搏噬下击的鹰隼和秋山老树的枝杈了。石林这种用笔、用墨、用色所表现的质实感,也和他绘画的布局相关联,他布局上虚和实的处理,很得他老师潘天寿先生的长处。”
郝石林一辈子最遗憾的事情是,由于自己多年奔波在外,忙碌于工作,妻子承担着抚养子女的重担,以至于她早早离开了自己。他在出版自己的画集时,就在扉页上这样写道:“仅以此画集敬献给为吾辛劳一生的恩爱夫人——李毓峡女士”。
去年,李长春到新加坡访问时,专门派人来郑挑选了郝石林的一幅画作为国礼送给李光耀,李光耀十分喜爱。
本报记者 赵国锋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