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松山

中国有句古话：“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长期以来我一直认为这句话说得有点夸大其词，至少是对人的一种恭维。光阴飞驰，岁月流逝，不知不觉我已步入花甲之年，回顾自己前半生的人生旅途，忆想起学生时代在一次命运的转折关头老师对我的教诲，才使我真切地感受到：此话不虚。

那是在四十多年前低标准“瓜菜代”的岁月，我在原郑州市第四十一中上初一，当时我们的班主任是刚从大学中文系毕业不久的青年教师傅钦亮。他眉目清秀，表情严肃，不苟言笑，好像总是在思考。我则是来自偏远农村的小男孩，在班上很不起眼，和众多衣着整洁的干部工人子女在一起真有点自惭形秽。可有一条，我爱好语文课，是傅钦亮老师教的语文课的课代表。然而，一次支援农业第一线的政治运动打乱了我们清苦平静而又愉快的学习生活。

那是一个和风宜人的春日傍晚，绚丽的晚霞映衬着同学们满腔的政治热情。学校召开了隆重的响应号召支援农业第一线誓师大会，校领导宣布了回乡支援农业的学生名单，可是名单里却没有我。第二天清晨，13岁的我竟找到了老师，开口就说：“老师，支援农业第一线怎么没有我？”傅老师开始有点吃惊，转而沉下脸来，面无表情地叹了口气。（事后我才理会到，当时傅老师怎么会又怎么敢阻当我回乡支农啊。）当我急匆匆地到教导处办好了回乡支农手续，傅老师早已在教室门口等着我，说：“松山，我送送你……”我们师生二人默默无声地走了一段路程，傅老师停下来，眼里闪动着慈爱的目光，深情地对我说：“你勤奋好学，求知欲强，今后不论到哪里都不要放弃学习，知识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命运，学习能够造就辉煌的人生。”傅老师的这席话深深地播进了我的心田，融入了我的人生，成了我生活的追求。

在以后的日子里，我和同龄人一样经历了文革、知青下乡、恢复高考等。每到一个人生的转折关头，耳边总会响起傅老师讲的那一席话。四十多年来我做过民办教师，恢复高考后上过学，任过公司经理，当过国家干部，饱蘸着心血和汗水写下了自己平庸无奇的苦斗史。傅老师希望我当个作家，命运之神却让我成为了一个小有名气的画家。当我的美术作品入选全国美展，我手捧获奖证书和金质奖杯时，想起了傅老师的话，就告诫自己：要不懈努力，路途还远。当我接到赴法国参观美展（有我的作品参展）的请柬时，傅老师的话在我耳边响起，就告诫自己：要不懈努力，继续学习。当我应俄政府邀请在北京国际机场登机前往俄罗斯参加俄罗斯中国文化年美展（有我的作品获奖）并进行文化交流时，傅老师的教诲浮现在脑海，就告诫自己：要坚持不懈，努力进取。当我作为中国书画家代表团成员在俄罗斯出席盛大宴会，置身于灯红酒绿之中时，傅老师的一席话明晰如昨，就告诫自己：艺无止境，尚需努力。

四十多年过去了，我体验过很多次人生幸福的甜美，也品尝过数不清的挫折困窘的苦涩，这一切都随着时光的流逝而释溶淡化，只有老师的这一席话深深地存入了我人生记忆的硬盘，不仅伴随我走过了五味俱全而又值得回味的岁月，肯定还会对我的后半生大有裨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