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汉的老牛

张鲜明

东汉，不是一个朝代

而是卢氏县一个山村的名字

老牛，不是一头牛

而是一个姓牛的老汉

６８岁的老牛

站在豫西大峡谷河边

弯腰洗碗

身后是塑料布窝棚

面前是热闹的凉粉摊

孙女婿飞快地切着凉粉

孙女笑眯眯地为客人端碗

老牛睁着牛一样真诚的眼睛

招呼着摊前的顾客

像枝头的山雀

笑呵呵地收钱找钱

吃过凉粉的客人

像河边的花草和山上的云

与老牛闲散地搭讪

老牛像反刍的牛

慢慢地念叨山里的事情

他说，这山就是一头牛

村东的山包是牛心

村中的山坳是牛背

村西的山峰是牛头

这里开发之前

他是一个牛倌

粮食勉强够吃

孩子上学掏不起钱

靠挖点草药

换一些油盐

他感到，钱这种东西

像山外的月亮

很高很远

２００３年的一天

突然来了个姓田的老板

掏钱让村里的人

替他搬石头

把村边的刘秀河拦住

把河床弄得很顺溜

从山外运来许多橡皮船

接着，游客就像成群的蝌蚪

轰轰地往这里来

像花花绿绿的美人鱼

在河水里漂流游玩

看热闹的老牛，听见

游客肚子叽叽咕咕的响声

眼睛一亮

想起了自家经常吃的凉粉

就在峡谷旁边

试着摆了个小摊

没想到，钱这个东西

突然就来了

就像满峡谷飘飞的花蝴蝶

照花了老牛的双眼

摆摊的老牛

听见游客埋怨宾馆太少

眼睛又亮了一下

在村旁波光粼粼的湖边

建起了家庭宾馆

没想到，钱这个东西

来得更多了

就像村边哗哗的瀑布

让老牛一家老少

兴奋得彻夜难眠

忆苦思甜的老牛

说到最后

突然抬起水淋淋的手

像领导干部那样挥舞着

大声说：“还是改革开放好啊！”

游客们轰地笑了

说：“你这个老牛，

有水平啊！”

老牛的脸一下子红了

就像湖边盛开的睡莲

在豫西大峡谷漂流

到了豫西大峡谷

你会发现

这里的水

是疯狂的情人

你看这水

刚才还在山谷间

静静地晒着太阳

用粼粼波光挑逗你

用柔滑的素手抚摸你

一转眼，突然拽起你

七扭八拐地往前跑

猛地将你按倒

猛然将你提起

就像一个疯女人

逗着自己的孩子

一旦被这个野性的女人拽住

就由不得你了

到了最激情的时候

她会张开巨龙般的大嘴

一口把你吞进去

你就像游魂

在黑暗与星光中

进入轮回

等到嘭地一声

将你吐了出来

你就像被重新生了一次

这时候，你肯定弄不清

是她的情人

还是她的孩子

但有一点是清楚的

再也忘不了她了

作者简介：张鲜明，河南日报摄影部副主任，系河南省诗歌学会副会长、美国职业摄影师协会会员、中国新闻摄影学会理事、河南省摄影家协会理事、河南省新闻摄影学会副会长兼秘书长、当代国际摄影双年展“最佳摄影奖”获得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