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条

一直想给儿子上堂“忆苦思甜”课，端正一下他的学习态度，可苦于没有合适的方法方式。清晨在公园锻炼，看到湖畔飘逸的垂柳，不禁一喜，现有的教材怎么没注意到！忙带着儿子回老家，去看老家宅地上的那棵老柳树。

老家的房子建在池塘边上，在院子的一角长有一棵大柳树，树干不高却枝繁叶茂。初春的时候，柳条便早早地吐出嫩黄的柳芽。“我家的柳树先发芽”这是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在伙伴中炫耀的资本。夏日，柳荫下是我和伙伴们玩耍的最好场所，爬上柳树采蝉蜕可以换糖果，从柳树跳入塘水里彰显个人的勇敢。秋天，纷纷而下的柳叶是我们“放火”的好材料。冬天里柳条上的冰凌是难得的玩具。在童年的印象里，柳树一直是那么高大，看到了柳树就看到了家。

这棵柳树，给了我快乐，也让我愤恨不已。柳树的主干不高，每年伸手可及的树杈上会发出许多新枝条，新柳条粗壮而有韧性，让我受苦的就是这些柳条。小时候我属于聪明而又贪玩的男孩。每次拿着分数不高的试卷回家时，因贪玩而忘了写作业被老师找到家门时，和小伙伴打架被别的家长告状时，一顿训斥之后，父亲习惯性的从柳树上扯下一根柳条，对着我的屁股猛抽几下，随着柳条的落下，鲜红的道道马上会暴起。钻心的疼痛令我忍不住大声嚎哭，但哭也没用，坚信“棍棒底下出孝子”的父亲教训起我来毫不手软，此时妈妈也不敢上来劝阻，我只能拼命地哭叫缓解疼痛。

祸不单行的是，我是家中长子，为管好“领头羊”，父亲更是用心良苦，柳条便不时地来光顾我的屁股。愤恨之余，我也曾偷偷地爬上柳树，砍下那些新柳条，砸烂一块块树皮，挖断一两条树根，怎奈柳树生命力旺盛，柳条一茬接一茬的长出。一次抽打之后，屁股要疼上好几天，顽皮的心就会略有收敛，从而专心学习功课，考试成绩便直线上升。考试好了，父亲奖励鸡蛋一个（那时的鸡蛋是不舍得吃的，要卖了换油盐）。得了奖励，难免得意忘形，顽皮的习性再次释放，柳条也就接踵而来。长此以往，倒也形成了规律：柳条——鸡蛋——再柳条——再鸡蛋。以致后来父亲掌握了这个规律，每逢大的考试前总要找理由抽我几条子，为了避打，我便提前学乖，不惹是生非，学习成绩居然也一路飙升，小升初的考试，我以全乡第二名的成绩考入住校的重点中学，从此才告别了柳条的鞭策。

老家的柳树下，我给儿子讲着自己的“光荣”历史，儿子静静地听着，流露出怀疑的神色。

“爸，柳条打得疼吗？”

“疼，可疼了，疼得触及灵魂，不信，我打你几下试试？”

“嘿嘿，爸没打过我，也舍不得打我吧。”

“爸知道被打疼的滋味，不想让你再吃一遍苦。”

“有时学习真的很累，天天有做不完的作业！”

“你能解释一下‘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的涵义吗？”

从老家回来，儿子执意要带走两根柳条，我折了给他，他把柳条挂在他房间的书架上，我想问个究竟，儿子不答却问我：“爸，为什么外国人不懂中国人望子成龙的情结。”我知道自己设计的一课已经达到了预期效果，便笑道：“国情有不同，文化有差异。”书架上的柳条日渐干枯，叶子落下，但枝条的遒劲姿态依然如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