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 扬

朋友推荐我看迟子建的《世界上所有的夜晚》，刚看到这个名字，似懂非懂，梦呓般，有点含糊语病的感觉。从空间到时间，朝暮的累积到生命的休止，夜晚就像静静流淌的河流，感觉不到秒秒分分的差别，却坚定而不容置疑地走远。人不能踏进同一条河流，不能经历同一场的风雨。夜晚予人平庸的欢娱，孤单的幽怨，绵延的思念，千古的惆怅，一声叹息，谁在轻叩我梦境之门？

文章开头就是作者的丈夫魔术师出车祸，死因真的很戏剧化：一尿憋了的卖菜人急着回家，他的破摩托车就像只跛足驴，偏偏断送了魔术师的生命。生命的失去，有太多偶然或必然的因素，这就是命运吗？上帝，佛，十殿阎罗，诸神明都在哪？他们笑或哭泣，抑或麻木，表情漠然？抽离开肉体和血脉，魂灵去哪？天堂？地狱？轮回？

泪水撒在渐冷的肉身，前尘往事，是否能如烟消散？躺着的那个人，是否还有心裂般的悸动？无力的呐喊哽咽在口？死者已矣，而生者的悲怆伤痛如何抹平：我用手抚摸了一下他的眉骨，对他说，你走了，以后还会有谁陪我躺在床上看月亮呢？你不是魔术师吗，求求你别离开我，把自己变活了吧。

魔术师不是魔法师，他的魔杖不能点石成金，更换不回他的生命。原来所有的童话都是玩笑，所有的魔术都是障眼。

世界上的幸福都是相似的，悲伤却各有不同。世界上所有的夜晚，所有的白昼，每时每刻，原来都有哀乐奏响。乌塘，一个汇集着小煤窑、汇集着死亡的寡妇镇。在那她看到听到更多的苦难，每一件都痛彻心扉，压得人喘不上气。下井挖煤就是动阎王的房子，阎王一生气，那些壮年的男子就永远地留在地下。作者听鬼故事，搜集失传的鬼歌，感受众多形形色色的悲哀。蒋百嫂的丈夫失踪案，成为故事的另条主线。蒋百嫂的丈夫是个矿工，在九个人死亡的矿难后竟然神秘失踪，他哪里去了呢？幸存者？经过作者的探究，原来那蒋百是第十个矿难者。十个矿难者就能断送经营者的财路官路。为掩盖真相，蒋百嫂得到了高额的赔偿，她的丈夫就永远地躺在冰柜里而不能安葬。蒋百嫂心底也就永远睡着一座亘古的冰山。

寡妇们泪水洗面醉酒度日的另一面，鲜明对比的是那些嫁死的外乡女人，骗婚，等着拿巨额的保险。她们的丈夫是她们荣华富贵的铺路石。多么残忍的故事，生命如此之贱，就如她们肮脏的魂灵，永远遭到唾骂。三山湖，河灯顺水缓缓离开，带去生者的留恋，对死亡的理解，魂灵在银河里得到平静。

世界上所有的夜晚，都有故事，都有爱，和一直爱着的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