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慢的方向

收获

几只蛾子拼凑了黑夜的白

黑夜不需要白 黑夜需要白干什么 我在失眠

抓紧燥热和出汗 没有抓紧的线索绷得更紧

像河水的一端被下游抓住 中间露出石头

踩上去就能过河 没有回来的人比黑夜走得还远

比一条沥青公路设计得还远 所谓回来

只是对自己做出交代的一种口气 像一种口气

吹拂蒲公英的种子 飘散得到处都是

四边形的水田是另一块种植稻子的现实

插下秧苗和颤抖着早已插在那里电线杆的倒影

电线被站在电线上的鸟越叫越远 直到午夜

还没有回来 我们收获了白米的颗粒

也收获了稻草 一根根堆积在那里 被风吹散

稻草离河水有多远 打捞就离河水有多远

一个词的象征 坐在几公里开外的地方

让手在欲望里赶路 走得比整个身体都累

缓慢的方向

鸟群飞过四平

把多云的天空带进下午

上午没有做完的事情

卡在车站的大钟里 成为缓慢的方向

一天当中有多少人追赶火车

追赶动荡不安的生活 在两个城市之间

堆满流浪的词语

鸟在自己的词典里

飞来飞去 大都熟练飞行的技术

却不懂不同的气候和天空

到底有什么不同

多出来的羽毛

或多出来的想象 经过这里

常和雨水的边界发生不可分割的关系

拱形

虚妄是一块打碎的镜子 放在草茎渐长的某处

就像某人就是某人 踏着单车从桥上走过

突然在阳光中不见了 只留下流水中桥的拱形

站在拱形上看风景 却不知道拱形也是风景

谦卑是拱形的 鸟躲开风的力量是拱形的

需要在括号里加进往日的说明 括号也是拱形的

水的声音由高到低 月份里的轻被温度带走

一声重复了一声的蝉声 一声比一声热的蝉声

像躲在大街两旁树上的铁 对另一些铁正在呼唤

光和树叶互相梳理 正面的颜色比背面还深

我拱着头想百里之外也拱着头照着镜子的稻子

离大米和金黄稻草分开以后的日子还有多远

错位的时间

不期而至的事情正在发生

在戊子年的后院 一个老兵坐在时间的阴影里

听马蹄表咔咔走动 拆下他的假肢

用油抹布将金属支架的结构重新擦亮

这时的后院 宁静得仿佛没有后院

向日葵集体的沉默 已然悄悄高出窗台

但在老兵眼里 蝴蝶的调情是徒劳的

只有蜜蜂叮过的空白正在渐渐红肿

表明记忆的疼痛 纤细而尖锐

而前院的声音非常现实 穿过历史的过道

走在物质的欲望中间 嘈杂和拥挤

明亮和宽阔 终日不绝于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