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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愧阿黄

郭法章

阿黄是我们连里一位陕西老兵探亲时抱回来的一条母狗。它长着一身金色的体毛,永远是一副随遇而安的样子。它从不挑肥拣瘦,靠着一些残羹剩饭居然也长得高高大大。阿黄跟战士们特别亲,白天威武地陪我们站岗执勤,晚上紧跟着战士巡逻放哨,就连我们出操训练时,阿黄都会随着口令声奔跑如飞。记得我的老班长复员回乡时,阿黄一路奔跑尾随运送老兵的汽车来到码头,向着渐行渐远的轮船“呜呜”地叫着,眼里竟然噙着泪水……

阿黄遵守纪律,听从指挥,但后来发生的一件事却彻底改变了我对它的良好印象。

那是一个夏日的傍晚,我和几个战友正在篮球场边乘凉,突然听到从篮球场一个堆满杂物的角落里传来一阵阵凄惨的猫叫声。寻声而去,原来是阿黄正带着刚出生不久的狗崽子撕咬一只小花猫。小猫凄惨无助的哭喊也在撕咬着我的心。我怒不可遏地一脚踢开阿黄,发现花猫已被撕咬得遍体鳞伤。我抱起断断续续嘶叫着的小花猫跑到连队卫生室,卫生员急忙拿来药棉、碘酒为小猫清洗伤口,像包粽子一样为它止血包扎,最后还为它注射了连里仅有的青霉素针剂。我找了一个小纸箱把花猫小心翼翼地放了进去,期待小猫能够犬口脱险,转危为安。谁知第二天一早当我赶到卫生室时小猫已不治而亡。我那时正值血气方刚的年龄,只顺手抄起连队搞农副业生产用的锄头,决定为可怜的小猫讨回公道。此时阿黄正闭着一双眼安卧在一块儿草坪上,几只狗崽在它的肚皮下欢快地吃着狗奶。阿黄见我来者不善,一声呼啸,绝尘而逃。谁知连队大门紧闭,阿黄只得在连队大院内晕晕乎乎地左冲右突、胡奔乱窜。阿黄也许意识到追赶它的人太过执着,竟狗急跳墙,从大门口三米多高的铁栅栏门上飞跃而出。说实话,我从来也没有想过要索取阿黄的性命,只是想吓唬吓唬它,让它长长记性,不要去干那些狗仗人势的坏事。但第二天一大早,我万万没有料到而又令我十分痛心的事情发生了:阿黄没有回来,回来的却是一张血淋淋的狗皮——阿黄的皮高高地悬挂在连队围墙之上的铁丝网上……

我们的连队坐落在海边的一座大山下,与渔民毗邻而居。后来听说阿黄是让渔村里的二赖子阿彪给捉去吃了,但由于证据不足,又担心因狗事而影响了军民关系,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为此我的心情郁闷了很久很久。

阿黄死后,小狗崽的生存便成了问题。四个狗崽正值哺乳期,我只好担起狗妈妈的责任,一日三餐为四个小狗崽喂汤送饭。而小狗崽们似乎还不懂得失去母亲的悲伤,更不知道此刻站在面前的这个人竟是残害它们母亲的帮凶。每当我把饭食端在它们跟前,它们便会发出欢快的叫声。看着这些可爱的小家伙,我的心里便会多出几分宽慰。不久,我出外执行任务,喂养小狗崽的任务便托付给了刚分到连队的新兵炊事员小林。

一个月后,我从岛外赶回连队,向炊事员小林问起小狗的情况,小林却躲闪着我的目光,结结巴巴地回答说:“你走后不久,小……小狗……就全都……饿死了……”我一边吼叫着:“饿死的怎么不是你?!”一边不分青红皂白地抡起巴掌狠狠地扇了过去。老实巴交的小林捂着脸蹲在地上呜呜地哭了起来。从小林的哭诉中我才知道:为防止小狗乱跑,更为了省心,小林索性把狗崽们关进了猪圈,竟异想天开地让那些蠢猪担负起狗妈妈的职责。蠢猪们平日只管自食其乐,哪里还会顾得上这些嗷嗷待哺的小狗?而小狗们又争食不过那几头肥猪,猪圈围墙又高,小狗们爬不出去,不久便活生生地饿死在猪圈里……

许多年过去了,我依然时常忆起这件因狗咬猫而生发的事端。那时的阿黄又能知道些什么呢?那不过是它的生存法则,而我却用一个“人”的想法惩罚了它,连带着惩罚了那四条小生命。小林呢?是否还会记得那一巴掌?人过中年,年少时的轻狂和意气用事已不再有,现在每当回想起这件往事,我满怀的是内疚和歉意——对阿黄,对小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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