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科平

多彩

眼睛

清晨天亮得越来越晚，傍晚夜幕降临得越来越早。树木上的叶子纷纷扬扬，四散飞舞，洒落在地。柿树落尽叶子的枝头，仅有一两个柿子在风中晃荡。低的灌木丛也是碎叶尽脱，清朗、萧瑟，像一幅套色木刻。

村庄、房屋、草垛安卧大地，村外的原野和地平线上笼罩一层迷蒙的薄雾，远处连绵的山岭，被灰褐朦胧的色彩悄悄隐藏起来。风无遮无拦，在空旷的田畴漫卷，凛冽刺骨，吹在人的脸上如刀割一般。风用力扫过掉光叶子的树枝和崖畔的蒿草，发出飕——飕——飕的声音，让人感觉冬天的威力。

村南涝池结了冰，明明亮亮，呈现出美玉般的光泽。放学后孩子们经常在上边玩耍，虽然冷得浑身发抖，两手紫红，玩兴却一点不减。穿着布鞋在冰上滑，不小心摔成一个大字，立即爬起来继续滑。追来追去，嬉笑不止。滑冰滑累了，又捡起小冰块，顺手甩出，看谁扔得远。

大人们还很忙碌，早晨天亮起床，把夜里切片串好的萝卜挂在屋檐下，把分拣好的柿子摆放在屋檐下，屋檐下就汇成了一片诗意的色彩。再把从棒瓤上剥下来的玉米粒摊到平房顶，准备晒掉水分，扬去杂屑，颗粒归仓，玉米淡淡的清香弥散开来。

秋收冬藏，红薯入了窖，封上窖口，窖内冬暖夏凉，可以长时间保鲜。忙完这一切，女人喊男人吃饭。厨房飘出农家饭菜的香气，自家做的馒头、玉米粥热气腾腾，就上红萝卜丝、白萝卜丝这些酸辣小菜，有滋有味地吃饱。女人将残饭剩菜给猫狗拨拉一些，给笼里的鸡拨拉一些，看猫狗吃得欢，鸡不停地啄食，亲昵地骂一句，扛起铁锨，跟男人一块下地。

田野里的麦苗，宛如乡间清纯的少女，一袭绿裙，曼妙，妩媚，亭亭地立在冬日的旷野中。整个大地就被绿油油的麦苗覆盖了，像是铺上了绿色的毯子。男人与女人从脚下的麦苗旁走过，径直来到自家果园。

天气预报说有寒流要来，快把地翻翻，要不，气温下降泥土上冻，就翻不成了。两人分别紧握锨把，脚踩铁锨，利用身体的重量一点一点将铁锨踩进泥土深处，用力将泥土翻转，动作幅度很大，不时惊起地里此起彼伏的鸟雀，它们叽叽喳喳地飞向别处的麦田。

冬天翻地，还要把土坷垃打碎。深翻后泥土能把地下的害虫冻死，又增添了活土层，下雪时雨水渗得深，明年果树就长得好，易挂果，品质佳。翻地很累，虽然天气寒冷，男人已脱去了外套，女人呢，也脸蛋通红，额头汗津津。

这时候，冬日里的天空如梦如幻般的靛蓝，悠远，乡间成了一幅亘古的黑白素描图，冷静坚韧，内敛睿智，虽线条简单，却蕴含深奥的生命真谛，蓄势待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