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涛

那时，我们城里人也像农村人一样，家家都养鸡或者养猪。我家就养了十多只鸡。小孩子爱动物，自然对这些鸡们怀着一种童真的好感。

鸡们慢慢长大，忽然有一天，一个汉子来到我家，打开一块油光发亮的布，从里面拿出一些金属刀具，趁机抓到公鸡便用刀在它的肚腹下划开一条长口子，然后掏出几只沾着血丝的红红的椭圆形的东西。我惊呆了，哭喊着跑过去：“你走你走，你不能杀我家的鸡！”那汉子和围观的邻居都笑起来。妈妈拉开莫名其妙的我：“傻气，这是阉鸡！”当我看到被割的鸡不喊痛，而且活蹦乱叫，我便止住了哭声，猜测阉鸡就如同医生给人看病一样。

直到18岁那年，我下放山村，熟悉了农村的诸多生活，才懂得了阉鸡是什么。原来，阉鸡是一种传承千年的民间手艺，数十年前，尤其是广大乡村，随处可见。阉鸡又称割鸡，阉的是公鸡。公鸡为何要阉？这是因为阉了的公鸡好吃。因此，人们便要对它进行“绝育”手术。大凡小公鸡仔，等长到一定大时，当它还没开声啼叫，就要叫来割匠对它进行手术。被阉的小公鸡，头顶上那亮丽的肉冠日渐萎缩。啼声也不如以前洪亮。阉割后的鸡称为线鸡，小公鸡阉割后，性情温和，不思不想，一心长肉，肉质鲜美。味道不腥不膻，是酒桌上的上乘之品。在农村，还有阉猪、阉牛，功用同阉鸡差不多。

操阉鸡职业者不算多，他们经常要走村串户，跋山涉水。时常将小刀、小剪、小钳、镊子等大小工具吊在裤腰，走南闯北。如果哪家要阉鸡，师傅便解下腰间的黑布包，将一套黑不溜秋的手术刀一字摆在脚边的地下。吩咐户主准备好一小盆凉水。户主只要远远指出是哪只小公鸡要阉，阉鸡师傅便会从背后掏出网兜一挥，那鸡就稳稳地被抓了过来。之后，阉鸡师傅把鸡头一扭，将其包在鸡翼下，又敏捷地在鸡肋下拔几把毛，就把鸡牢牢地夹在了自己的膝下，先挤压肛门把粪便排出，尔后用固定器把鸡的双脚捆牢，并夹在自己的双膝之间，就开始了阉割。这边“扑”的一刀，鸡肋下就被划出约半寸长的刀口，阉鸡师傅随即从背包里拿出一块竹条，顺手一弯，把竹条两端的金属钩钩牢刀口，进行扩张。此时，鸡内脏器的搏动都看得清清楚楚。他又取出一根筷子长短粗细的竹条，伸进刀口内。用套在一端的马尾鬃将鸡体内的睾丸剥离出来，用力牵扯切割之后，将之取出放在清水盆里。最后，师傅用小钢匙盛满冷水灌入鸡嘴中，松开固定器，“手术”就完成了。整个过程大约需要5分钟，当然，这是熟练的师傅。术毕，在鸡创口上抹上一点锅底灰。那鸡便一拐一瘸地跑开了。没有消炎，没有缝合，手术痊愈率100％。让你不得不为祖国传统兽医学的高明之处而暗暗叫绝！

随着时代变迁，科技进步，现在已不需要阉鸡了（雄鸡只需注射雌性激素，或把这种激素掺在饲料中）。在经济浪潮的冲击下，“阉鸡”逐渐成为消失的行当，无论在热闹的都市还是淳朴的乡下，均难以再见识到真正的手工“阉鸡”过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