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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坡肉

张富国

中国人历来喜好大口喝酒,大块吃肉。苏轼如此,小他二百多岁的“苏粉”黎廷瑞亦如此,“驴背夕阳同倒载,醉乡只在篔筜谷。问东坡,何独饮松醪,还思肉”:不管境遇如何,竹下饮酒,这东坡肉少不了。世人皆言肉好吃,殊不知,这东坡肉与河南,确有不解之缘。

其实,宋朝以前,古人并不看重猪肉,“天子食太牢,牛羊豕三牲俱全,诸侯食牛,卿食羊,大夫食豕,士食鱼炙,庶人食菜”,没有实权的文官才食用猪肉,绝非高大上。夏朝太康之时,后稷的重孙公刘“执豕于牢,酌之用匏”,也仅是迁豳后劳苦而厚民的一种同乐场面而已!三千六百多年前的商朝初期,豫东出了位调味高手伊尹——后人尊称“中华厨祖”,开封杞县人。他“教民五味调和,创中华割烹之术,开后世饮食之河”,摸索出为权贵烹肉的方法:水是味道根本,“木火土”三材与“甜酸苦辣咸”五味是好味道的保证,火候是关键——烧煮九次,味道变化九次。这样才能烹饪成的美味,“熟而不烂,甘而不浓……肥而不腻”。这个深谙烧肉之道的伊尹,“汤使之争天下”,由庖入官,成了天子身边的红人,官场上下追逐效仿“伊哥”。

名人效应果然带动了一方,伊尹出生地百里外的睢县,就有一款佳肴“襄邑(睢县的旧称)抹猪”—— “红烧肉”。据说,传自当地夏商时期的富贵人家。有人考证,取肥瘦参半的四方猪肉块洗净,放入味料——去腥的植物,烧水炖煮,捞出,抹酱后,文火蒸透。这种猪肉,入口即化,味香入腑,与伊尹所言同出一辙!

随后,“襄邑抹猪”流散民间,依然上不了权贵的餐桌。祭祀中倒常见猪肉,用白水煮,淡而寡味,需蘸酱料。现在的白水煮肉片,还有这种慎终追远的胎记。甚至,猪肉之贱,沦为侮辱人的工具!西汉的那场鸿门宴,樊哙冲帐救刘邦。项羽对这个莽夫不屑一顾, “赐之彘(zhì)肩”,樊哙拔剑切而啖之。你想,被迫生吃猪肘,哪里有一丝敬意?西晋灭亡以后,北方游牧民族南下;历经三百年的战乱,唐王李氏家族统一中国,生活却已胡化,羊肉成为皇族、贵族、官僚的最爱。再加上一些中医学家的鼓噪,“凡猪肉久食,令人少子精,发宿病”“凡肉有补,唯猪肉无补”,令猪肉日渐没落。

就这样蹒跚着,猪肉撞进了宋朝。北宋大中祥符七年,宋真宗驾临开封杞县伊尹庙祭拜,“亲洒寰轮,刻序铭于石”。许多饱学之士追随效仿,力图在移风易俗、改善民生上有所作为。苏轼也是其中一位。他经常游走京城外的郊县,曾品味襄邑抹猪, “南都麦心面,作槐芽温淘。糁襄邑抹猪,炊共城香粳,荐以蒸子鹅” 。这些美味,深深印刻在他的脑海。

这种偶遇,激活了中国的食肉史!“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苏轼后来多次被贬。想想流落边远的坎坷与拮据,想想“襄邑抹猪”,想想食不果腹的百姓,想想“贵者不肯吃,贫者不解煮”的猪肉,襄邑之行,伊尹之道,苏轼悟到了煮猪肉的好方法——慢炖,“净洗铛,少著水,柴头罨烟焰不起。待他自熟莫催他,火候足时他自美”。在杭州任上,再用“小火慢炖”、佐以姜葱红糖料酒酱油的方法炖肥肉,名之“东坡肉”。他劝慰大家,“早晨起来打两碗,饱得自家君莫管”;对于诋毁猪肉的,他沉下脸面,痛斥“诬告猪肉”;他甚至把自己的学问比作猪肉,“猪之与龙,则有间矣,然公终日说龙肉,不如仆之食猪肉实美而真饱也!”“东坡肉”轰动整个杭州,城内外卖肉的摊子数不过来,“每日各铺悬挂成边猪,不下十余边”,午饭前,肉已卖光,“盖人烟稠密,食之者众故也” 。

以口福胃纳,这是逆境中的乐观。官运的沉浮,足迹的颠簸,“东坡肉”的波及愈加广泛。有人会哀叹,历史的穿透力,是何等的深邃而厚重!我会说,把民生融入自己的人生,这样的情怀,才有无尽的穿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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