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高玉成

春节的家宴上，忽然发现自己俨然成了“爷”字辈了；几个外甥、外甥女们都有了孩子，我已经被“舅爷舅爷”地叫个不停了。一家子将近20口人坐在一起，大的说小的叫，好不热闹！

但吃着吃着便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每道菜端上来，姐姐、姐夫们都慌忙往孙子、外孙面前推，还争相喊着：“来来来，给孩子尝尝，给孩子尝尝！”外甥、外甥女们则操起家伙直往他们孩子的碗里舀、嘴里喂，根本没有顾及他们的爹妈；而他们的爹妈只要看到自己的孙子、外孙子们吃得高兴，就乐开了花。

我忽然想起当初我们和老人一起吃饭的情形。那时候，每道菜上桌，姐姐、姐夫们总是往老人面前推，还拿起筷子帮老人夹，让老人先尝先吃，然后才轮到孩子和自己，满满的一派尊老爱幼的温情；现在，到我们这一辈人成了老人的时候，怎么就只剩下“爱幼”，没有了“尊老”呢！

问题似乎出在孩子们身上。我们的孩子都是独生子女，从小自我为中心惯了，“我的是我的，你的也是我的”，心里没有其他人。现在他们有了孩子，看上去是“爱幼”，其实仍不过是“自爱”的一种表现，心里没有其他人，自然也就没有“尊老”可言了。

问题似乎也出在我们自己身上。我们对孩子从小惯养，不断助长着他们的中心意识，没给过他们关心别人的机会。现在他们长大了，有自己的孩子了，我们既不自尊，又不要求他们“尊老”，反而又帮助他们惯养孩子，怎么能传承好尊老敬老的风尚呢！

但问题似乎又不能全怪孩子和我们自己。我们这一代人，哪家不是兄弟姐妹三五个，谁家父母顾得上宠这个、偏哪个的，都是大的带小的，小的跟大的；有什么好吃的，平均分配；有什么好玩的，争抢着玩；连身上的衣服，也是大的穿不上给小的，小的穿不上给更小的。父母没遗产，自己长大了全靠自己挣，过得好过得歹也怨不到父母头上。

到了结婚生育年龄，却赶上了“计划生育”，一家只生一个，不管男孩女孩，都被当成掌上明珠，倾其所有、尽其所能爱护这一个心肝宝贝。好容易把他们养大了，还要买车买房办婚事；好容易盼他们成家了，又要帮他们带孩子、给补贴；即便是退休金，他们也看在眼里，理由是：“反正早晚是我的！”而我们倒像亏了理似的，生怕对不住他们。有什么办法呢？我们只有一个孩子，不敢得罪他们。我们这一代做父母的真的是很无奈、很窝囊。

显然，这已经不是个性问题，而是涉及一代人的社会问题了。很多年轻人“爱幼”而不一定“尊老”，部分老人的养老特别堪忧。现在，每当看到媒体上说哪里在修建养老院，哪里在探索社区养老，哪里又在尝试医疗机构或者康复中心养老模式等，老人们都格外关注。没办法，孩子不一定靠得住，只能希望政府和社会负起责任；毕竟我们这一代做独生子女父母的，情况比较特殊。不妥善解决养老问题，在即将进入老龄化的社会里，真不知道我们的老年将会怎样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