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马国兴 春天也是可以吃的。 说起来,春天倒是个青黄不接的时节,是乡下人最难熬的一段日子。“人上十口,一天一斗”,粮仓在迅速地减空,而新粮仍是田里青青的麦苗,是过于遥远的希望。如果前一个年景不好,粮食非得精打细算不可,由不得你海吃山喝的。 菜,就更不用说了。黄瓜、西红柿、茄子之类,刚刚生长出慵懒的绿叶,还照顾不到人的胃口。小时候的餐桌上,可吃的,也不过是上一年的萝卜腌制而成的咸菜,一日三餐,单调无味。似乎也只能这么着了。 好在大自然是慷慨的,或者说,办法总比困难多,只要动脑筋,还真有不少东西能入口爽心的。春天,首先来到人们身边的,是榆钱。榆钱便是榆树的花,可以吃的花。我们这些小屁孩,领得大人的命令,猴子似的蹿上榆树,攀枝,将榆钱撸了,装到围在腰间的布口袋里。太多的时候,我们迫不及待,将榆钱装进嘴巴,顾不得树下大人要我们小心的提醒。没有小孩的人家,将镰刀柄捆绑在长竹竿上,站在地上钩枝采榆钱。 采下来的榆钱,经过淘洗,拌了面,上笼蒸熟,便是一道不错的美食。于是,初春的每一个傍晚,故乡便被这一种幸福的香气所笼罩,让人痴醉其中。 榆钱也只是花,没过多久,便枯黄欲落了。一阵风起,吹散了人们的一种口福。还好,这时候香椿树冒出了嫩叶,叫人垂涎欲滴。香椿叶的吃法诸多,拌豆腐、炒鸡蛋,香椿叶绝对不是可有可无的角色,它会让家常小菜的色香味提升不止一个档次。为了更长久地留住一道菜,家人还要把香椿叶腌一下。陶罐里,铺一层香椿叶,撒上一层盐,然后再铺一层香椿叶,如是三番,再将陶罐封严——不日即可享用了。 是四月末五月初的时间吧,贪玩的我们某时某刻会被一阵阵清香打醒,一起抬头:槐花开了!春风摇荡着槐花,槐花恰似一串串风铃,风铃在我们心间响起清脆的声音。又有好吃的了。槐花也是生吃熟吃两相宜。和榆树不同的是,槐树枝上有刺,采摘时难免扎了手,这时嚼上一口槐花,是慰劳也是复仇,与生吃榆钱有了不同的意义。 在小孩子的眼里,就这么玩玩闹闹中,并不贫乏的春天渐行渐远。眼瞅着麦子拔节扬花抽穗,蔬菜也纷纷挂果结实,家人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不必等到秋天,餐桌上又将是丰富多元的了! 如今的故乡,已经很少有人再吃榆钱。蒸熟的槐花端上桌来,小孩子大都懒得动手。也只有香椿炒鸡蛋下得快,不过我看还是意在鸡蛋多一些。还有谁家会腌咸菜和香椿叶子呢? 物资是太丰富了。去年的粮食可着劲吃,也是能和夏收的新粮接上的。地里有大棚,一年四季蔬菜不断,没有种菜的,尽可以花钱购用。物资匮乏的阴影似乎远去。不过,依我的观察,那个时代的影响早已渗透进我们的生活,我们不易察觉罢了。我的家人十之七八都有高血压,老爸便疑心是老妈炒菜放盐过多而致——我想到的是,在不远的那个时代,大家炒菜皆是如此,菜咸了,人们便少吃了菜,多下了饭;很多人批评《现代汉语词典》,言及许多词条爱拿“可食用”说事,不符合环保、和谐的现代理念,云云——照我理解,这便是两个时代的隔膜…… |
3上一篇 下一篇4 |
版权声明 @ 中原网 网站版权所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