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版:郑风 上一版3  4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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苜蓿菜疙瘩

♣ 祁云枝

开春后,渭北旱塬上的苜蓿,被一阵暖过一阵的东南风唤醒。豆瓣大小圆圆的叶子,开始一点点从毛茸茸的茎干里钻出来,汪着一团绿水。三处小叶左一片、右一片,上一片、下一片,撒着欢地长。不几日,原本光秃秃的黄土地上,便覆满一层嫩绿的苜蓿叶儿。一阵风过,成千上万片小圆叶,顺溜地一起向左摇,又向右摆,露出星星点点的银色叶背。

这个时候,圪蹴在苜蓿地畔,半支烟的工夫,就能掐满满一蒲篮嫩苜蓿。一大蓬一大蓬苜蓿叶,在地里拥挤着,等了很久的样子。母亲一伸手,它们就到母亲的手心里了,不像是母亲把它们掐下来的,倒像是它们自己一下子蹿进了母亲的手里。

几乎不用怎么淘洗,刚刚来到世间的苜蓿叶儿,干干净净,能看清叶子上纤细的平行脉络。苜蓿吃阳光,喝雨水,它们的生活方式简单纯粹。因此,母亲淘洗过嫩苜蓿的水,也干干净净,能照出人影儿。

母亲一手摁住刀头,一手紧握刀柄,在案板上铺开的苜蓿叶子间像轧扇面,嚓嚓嚓嚓,从上轧到下,再嚓嚓嚓嚓,又从下轧到上。这阵叮叮当当的轧切礼过后,嫩绿的苜蓿茎叶便没了形状,成了一堆大小形状整齐划一的苜蓿粒。

苜蓿粒被母亲收入面盆,撒完盐和调和面后,开始一层一层地撒面粉,一边撒一边搅、搓、揉、抖。母亲的这一连串动作,像清晨迎面扑来的雨雾,也像夜晚散落涝池的星星,自然又从容。

玩过家家时,我曾经用草叶、水和细面面土,很仔细地模仿过母亲的这套动作,可是总也不得窍,土面儿和草叶,怎么也不愿意亲密拥抱。土面水要么稀得沿叶子溜掉,要么稠得结成一粒粒疙瘩。

儿时的记忆中,母亲做的苜蓿菜疙瘩,干、湿、软、硬总是拿捏得恰到好处。她常常一边做一边给身旁的小观众示范:看,这麦面粉多不得,也少不得,拌多了,疙瘩菜会发硬;拌少了,又松沓沓没个形儿。最好的样子,是每一粒苜蓿上,裹着一层均匀的面粉,不多也不少,像冬天的草上霜。

母亲给苜蓿粒打扮停当,摊在铺了干净笼布的蒸笼上,放入大锅,开始用旺火蒸。母亲吩咐我,等蒸笼上冒出热气后开始计时,这段等待是二十分钟。这档口,母亲开始调制酱汁——和辣子水水。这水水是给切得细碎的生姜和蒜末上,覆盖一层红艳艳的辣子面,然后烧熟了菜油,“哧啦”一声泼上去,再调入盐、醋和酱油的混合汁水。

未及出锅,苜蓿的香味就充溢在家里的角角落落,引得肚子里的馋虫伸胳膊蹬腿,肚子便发出咕咕咕的声响。整个冬天,天天吃面食就浆水菜,委实委屈了肚子里的小馋虫。

蒸熟的苜蓿菜疙瘩,要拌入和好的辣子水水一起吃才够味。记忆中最多的情景是,菜疙瘩的清香和水水的酸辣在唇齿间还来不及激荡,一碗绿莹莹、粉嘟嘟的菜疙瘩,瞬间就囫囵下了肚,竟不知个中滋味!总要等盛了第二碗,才会慢慢品味它的筋道和绵香。第二碗见底后,总有绿绿的苜蓿粒、红红的油花花,沾在白瓷碗边上,像一声饱嗝,那么惬意,那么舒坦……

那时候觉得,世间的美味,就是吃一碗妈妈做的苜蓿菜疙瘩。也是从那时起,母亲味的苜蓿菜疙瘩,定格成我味蕾上无法企及的香。

后来,无论我是在宴席上吃,还是去菜市场买回嫩苜蓿自己蒸着吃,都再也吃不出记忆中的味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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