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版:郑风 上一版3  4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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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十分丰盛,主家又如此多礼。在这客客气气的热情中,崔红感到了,康家人是有意让她和悔文远离的。这顿饭,她吃得寡淡无味。她有问必答,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筷子却掉地上了。周亭兰说:不妨事,不妨事。让伙计再取一双来。可是,崔红却一口也吃不下去了。

当晚,崔红一夜未眠。年关到了,她听到康家上下一片忙碌,都在张罗着办喜事。她一个姑娘家,贸然闯来,算什么呢?想到此,不由得有泪流在枕边。就这么思来想去,到了四更天,她悄悄起了床,简单收拾了一下,推门走了出去。

天还未亮,四周灰蒙蒙的。崔红走出后院大门时,却见康老爷子拄着拐杖立在寒风中。

老人咳嗽一声说:姑娘,你要走吗?

崔红一怔,说:老爷爷,请你转告悔文哥,我走了。

康秀才默默地望着她,说:也好。你不想再见见悔文吗?

崔红迟疑了一下,强忍着泪水,说:不见了。

康秀才说:孩子,你帮了康家,康家不是无情无义的人。你记住,无论以后遇到啥难处,你都可以凭我这个口信儿,得到康家的帮助。

崔红苦笑一下,说:谢谢老爷爷。我想要的,只怕你给不了我。

老人长叹一声道:哦,姑娘想要的,我真给不了你。车已给你备好了。一路小心。

上路后,崔红一路都在哭。当驴车经过黄河边那条鸿沟时,她突然说:大哥,你停一停。

驴车停下来了。崔红从车上下来,远远望去。她问:这就是传说的鸿沟吗?

赶车人说:是。姑娘。

望着那千年的沟壑,只见眼前黄沙漫漫,荒草萋萋,干裂的河床伸向远方,横无际涯。崔红想,古往今来,世道人心,果真不知有多少不能逾越的鸿沟……她渐渐收住了眼泪,说:走吧。

天大亮时,康悔文才得到消息。他骑马赶来,一直追到鸿沟。驴车早已走远,黄河滩边,杳无人迹。

阴历腊月二十七的晚上,镇上的人都去看戏了。那是“一品红”的戏,河洛镇万人空巷。

断指乔悄悄潜入了康家店,在周亭兰窗前轻轻打了声呼哨。

在中原,断指乔的名头越来越响。他如今已不单是打家劫舍的土匪头子,而是有几百号人马的响马首领。

那声呼哨乍一听,像是带哨音的风掠过窗纸,只有周亭兰能区分其间的细微差别。正值悔文的大喜日子,无论是谁,都不能搅了儿子的喜事。

片刻,开了门,周亭兰轻声说:外边冷,进来吧。

断指乔手捧一个大盒子。进了屋,他把盒子放在桌上,打开来,是一面用红绸罩着的菱花镜。

他说:人说,今天是你儿子大婚的日子。

周亭兰说:是。

他说:喜事呀。我特来道贺。

周亭兰说:谢了。

他说:有句话,还想问问你。

周亭兰说:你说。

他说:走,还是不走?

周亭兰怔了一下,说:这,我……还没想过。

他说:那你现在想。跟我走,我能给你的都给你。

周亭兰怔怔地站在那里,很久没有说话。她实在不知该怎么说。

她,一个女人,和土匪私下来往。一旦走漏风声,她不仅会颜面扫地、被所有人唾弃,还足以毁了整个家庭。在这个镇上,东有孝义里,西有仁义巷,她的名声,是康家的脸面和招牌。要是没有了脸面和招牌,她将怎么活?康家将怎么活?她知道,这个人不会放过她。可是,她有儿子,儿子是她的命。为了儿子,她甘愿抛下脸面,只身和这个人周旋。这些年来,他是隔着窗户和她说话的唯一男人。虽说此人心狠手辣,可其间并未伤害过她和家人。是啊,多少年了,她用尽心力撑着这个家,她撑得很累,很苦。有过那样的时刻,她想撂下一切一走了之。她不希图十二道贞节牌坊,但她愿意跟着走的,绝不是一个土匪……

这时,只听断指乔说:你信不信?我要动粗的话,早把你抢走了。

周亭兰说:我信。

断指乔说:女人我不缺,我缺的是一份真情。我等这么多年,只想要一份真情。

周亭兰沉默良久,终于下定决心,她要和这人周旋下去,不为别的,只为她的儿子。

于是,她说:我是一个做母亲的人。

断指乔说:这是你的心里话?

周亭兰说:是……心里话。

断指乔说:如果这是你的心里话,那我告诉你,从今往后,你的儿子,就是我的仇人。

周亭兰一惊,说:这么说,我也是你的仇人?

断指乔说:我说的是你儿子。

周亭兰说:儿是娘的心头肉,能割得开吗?

断指乔说:那,你就跟我走吧。

周亭兰说:你知道我为啥不愿跟你走吗?

断指乔说:你是怕名声不好。我告诉你,在这个世面上,最不值钱的,就是名声。

周亭兰摇了摇头说:也不全是。

这时候,她像是看见了满坡的柿树……枝头上亮着一枚一枚的红柿。那个眼睛亮亮柔柔的小姑娘,正蹲在柿园里,往一个土墙洞里藏红柿。一个、两个、三个……那是她给心上人留的。可她留住了吗?

久久,周亭兰说:黄七你知道吗?

断指乔说:当然知道。

周亭兰说:黄七的女人,你知道吗?

断指乔一怔。

周亭兰说:据说,她的针线活儿很好。可我不想做一个只会给丈夫缝脑袋的女人。

断指乔沉默良久,说:明白了。

周亭兰说:你,不明白。我不会跟你走。但,我要你记住,假如有那么一天,你被人……砍了,头落在地上,没有人收尸。我会去、给你缝上。

断指乔两眼一闭,久久。他睁开眼,重重地吐了口气,说:谢了,转身便走。

周亭兰说:慢着。我只求你,不要动我的儿子。

断指乔说:你让我想想。

周亭兰很决绝地说:你要敢动我儿子一指头,我哪怕是化做厉鬼,也决不饶你!

断指乔说:好吧,我答应你,我不会动他。可我告诉你,你终究还会是我的女人。

断指乔走后,周亭兰一直在院子里站着。东跨院,就是儿子的新房。二更天,有脚步声响。周亭兰扭过身去,问:悔文那边,没事吧?

马从龙说:没事。

周亭兰问:他,带了多少人?

马从龙说:就他一个人。

周亭兰吃惊地说:一个人?

马从龙说:做贼的,胆子都大。东家,要不要……

周亭兰说:再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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