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子悦

五岁之前，我住在郑州的老城区，小区里几乎没有空余的地方留给花草树木，楼房挤在一处，走出单元门便直面吵闹的街道。

搬到郑东新区的新家时，幼小的我有种爱丽丝掉进兔子洞的惊奇，这浓郁深邃、层层叠叠的绿色让人眩晕。不只是绿地，还有河流，水面不再是独属于公园的风景，从小院里架着精致拱桥的一线小溪，到垂柳间掩映的河流，无不吸引着放学路上的我。

那时，我总在花草间、河面上，甚至水草丰茂的河底搜寻着生命。绿色的、灰色的蚱蜢，头顶羽冠的戴胜鸟，蹦跳前行的小麻雀，在灌木的阴影中闪烁着黄绿色眼睛的猫儿，以及在水草间迅速穿行的灰色小鱼。但是，我总梦想着有更神奇的动物出现。拖着长尾巴的狐狸，摆动着大手掌从土地里突然冒头的小鼹鼠，巨大到能够在跃出又落入水面时激起水浪的大鱼，在水面上曲颈遨游的天鹅。后来，我明白了那种神秘感来自何处，这是属于荒野的动物，他们来自一望无际的原野与森林。它们在危机四伏又无比自由的大自然中生存，人类这布满水泥路面，满是汽车与高楼大厦的世界不适合它们。

可是城市与自然真的无法相融吗？当绿意与水面渐渐地在坚硬规整的道路间生长起来，当天空不再弥漫烟囱吐出的滚滚烟霾时，大自然的裙摆开始拂过这座充满绿意的城市，而水边、花草间，一些属于原野的爪印也不时闪现。

最先出现的，是家后河道上盘旋的鸟群，仲秋时节，这些向南方温暖之地迁徙的鸟儿在这片美丽宽阔、树木茂盛的水域歇脚、觅食。它们成群地在河面上飞舞，不时地贴近水面，脚爪带起一线水波，而后猛地将头扎入水面，再次露头时喙间已叼着一条银光闪闪的鱼儿。

渐渐地，初夏的湖面上，出现了天鹅的身影，它们在湖边的高草或小洲间为家庭添了新成员，毛茸茸的灰色“丑小鸭”。天鹅父母一个领头，一个断后，中间夹着几只小崽，在湖面上游行，偶有看客靠近，大天鹅便叫着冲上岸来，展开能飞上千米高空的巨大翅翼，用力拍击着，吓退高大的“捕食者”。

而最常出现在城市绿地中的动物，除各种毛色的猫儿外，要数圆滚滚的刺猬。刺猬仗着一身会外翻抖动的利刺，无所畏惧地目空一切，敢于出现在公园和小区的小路上、台阶上，竟然在路上大摇大摆地前行，灰褐色的四个小脚在一身尖刺下急匆匆地迈动着。黑黑的小脸上，细长的小鼻子和黑溜溜的眼睛都抖动着，嗅闻食物的气息。当它们静息时，似乎变成了一个谁也无法打开的秘密，封存着大自然的絮语，像一个落在林间的果实，却不等待任何人拾取。

无数次走在公园或小院的归家之路上，我与刺猬狭路相逢，它们总有着童话主人公的镇定与自信，从容不迫地盖上被子睡在草丛间，或在树丛的边缘穿行。看着这有着自己生活轨迹的小家伙，我想，自然已渐渐与城市共生，带着自己的绿意与节律在城市中栖居。

多希望，以后有更多神秘的动物能够渐渐从动画片和童话书中走出，在河流上、绿地间行走，走进孩子们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