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凡做过学生的人,都饱尝过考试的滋味。平时要考,学期之中要考,学期之末要考,升学更是要大考特考。而每考一次,都如同过关。若是英雄盖世如关羽,当然可以过五关斩六将如入无人之境,然而莘莘学子,大都是肉骨凡胎,并且要过千百道关,斩多如牛毛的将,一道重要的关过不去,就有被拒之校外的危险。故学生最怕的是考试,而给他们带来最大痛苦和最大欢乐的也是考试。
时隔多年,我对上学读书时应付考试的情形仍记忆犹新。平时的小测验,学生就像毫无准备的战士遭受突然袭击,只有靠平时练就的本领予以抵挡。遇上期中、期末,特别是升学考试,学生们就仿佛战士进入一级战备。他们虽不需像战士那样挖战壕、筑掩体,但却要将可能考到的功课一一记牢。出题的老师是躲在暗中乱放冷箭的射手,而学生则要用时间和记忆锻造自己的铠甲,以防被冷箭射中要害。上课与自习的时间全部用足,还要加班加点,走读生回家后继续挑灯夜战。住校生的宿舍9点半熄灯,于是校园里的路灯便成了他们照明的工具。深夜与拂晓,都有学生在那昏黄的灯光下苦读。所谓“临时抱佛脚”,已是多数学生的通病。只有两种人不买“佛”的账:一种是成竹在胸,稳操胜券的人;一种是破罐破摔,自暴自弃的人。这两种人哪怕是考试在即,也照样游戏于操场,酣睡于宿舍。前一种人看待考试,就像诸葛孔明和周公瑾指挥赤壁大战,谈笑间,便可使曹操的战船“樯橹灰飞烟灭”。后一种人看待考试,就像佛门中修不成正果的愚顽之徒,得过且过,得快活时且快活。
那些期中、期末等与升级有关的考试,只是学生们自己埋头于书本,拼搏于考场。而到了中考、高考,学生便成了在前线作战的将士,整个家庭便成了后勤部队。因为这样的考试关系到孩子的前途和命运,所以一家人视考试为攻关,为了能让前方将士全力以赴,后方的百姓也团结一心,共同对敌。真的像作战那样运粮草、送弹药,倒是不必;但清晨早起,为将士奉上一顿营养丰富的早餐;夜间陪读,为将士递上一杯饮料或牛奶,却是必需。至于生活琐事,概不用将士过问,过问了怕分散精力。即使是厨房里的油瓶倒了,也不用将士去扶,扶一下怕耽误了将士的时间。到了将士闯关的那几日,后勤部队在心理上也进入了临战状态。那送儿女考试的场面,更是蔚为壮观,父母亲把儿女送到考区,还要目送他们走进考场,那场面虽不像送儿上战场一样悲壮,但被送者大多一脸严肃,如临大敌;送人者表情里则透着鼓励,写着期望。随后,送人者就站在考场警戒线以外,一个小时又一个小时地等待被送的人。他们以为,自己冒酷暑、顶烈日地挺立在那里,可以对儿女产生精神感应,可以鼓舞攻关者的士气,可以使儿女多考几分。可怜天下父母心,父母的心此时已与考场上的儿女紧紧连在一起。再说那些攻关的将士,有的奋笔疾书,有的握管踟蹰,有的镇定自若,有的茫然无措……将士们此刻须拼智慧、拼知识、拼经验、拼心理……考场上的超常发挥,可以使一个平时成绩一般的人考出高分;心理素质不佳,也可以使一个平时成绩突出的人频频失误。有的人只因多考了一分而金榜题名;有的人却因少考了一分而名落孙山——一考定终身,使多少人尝到侥幸的甜头,又使多少人终身遗恨。
考试,使学生受尽煎熬,直到走出校门,他们才不再受这种笔墨之刑。然而,当他们踏入社会之后,又要面临另一种考试——对他们的适应能力、社交能力,应变能力、动手能力与创造能力的考试。在学校里常考高分的人,面对这种考试,也许变成了一个低能儿;学校考场上的败兵,在社会的考场上也许变成了一位常胜将军。而能顺利通过这种考试的人,才是真正有才能的人。由此可见,每年决定万千学子能否升入大学的一场考试,又未必就能定终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