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本科
远在广州打工的妹妹给我打来电话,第一句便说:“哥,听说你那儿降温了,你要多穿件衣服。”我很吃惊,妹妹远在他乡,怎么知道我这个地方的天气?拗不住我的追问,妹妹才很不情愿地告诉我:“哥,俺听广播说的呗!”顿时,一股暖流涌遍了我全身。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妹妹每次给我打电话时,说起我这里的天气,总是如数家珍。原来,妹妹时刻关心着她的哥哥,虽然她为她的哥哥已经付出了太多,太多。
初二那年,妹妹主动退学。她说她学不会,也不想学。我劝妹妹,好歹也要把初中念完。父亲猛吸了几口烟,说不上就不上吧,秋天犁地正好帮上忙。我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我想说父母有义务让孩子读完初中,想说当今社会没有文化就会穷一辈子,我想说……可是我什么也说不出。父亲两鬓那丝丝白发,那因过度劳累而堆满皱纹的额头,就足以把这些看似很充分的理由彻底推翻。作为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一边供在他看来很争气的儿子读高中、考大学,一边土里刨食,养家糊口,父亲已经很不容易了。我有什么理由说这些对于穷人来说毫无意义的空话、大话呢?我有什么权利去责备为了全家人的生计还不到50岁就驼背的父亲呢?
事实证明父亲的想法似乎并不错,妹妹开着拖拉机在田里犁地、耙地,干起农活来得心应手。我每次放假回到家里,妹妹总是很高兴地对我说:“哥,咱家的10亩地都是我犁的。”话语中充满了自豪。这时,我总是微微一笑,很涩,什么也不说。
不是我不想说,我确实无言。我有一种沉重的负罪感,妹妹受教育的权利被剥夺,在很大程度上是由于她这个自私的哥哥上完高中还要考大学。妹妹却很坦然,她总是很懂事地对我说:“哥,你放心上学吧,家里的活儿我全会干。”她的懂事让我这个当哥哥的真想大哭一场。
去年春节刚过,妹妹就随亲戚去广州打工了。当得知我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时,妹妹呜咽了,呜咽声跳出电话线,划破苍穹,响遍了世界每一个角落。那一刻世界仿佛凝固了,包括我的思维和呼吸。不久妹妹就寄来她连底薪带加班的全部收入:1800元。虽然我和父母都一再告诉她,家里的粮食、牲口卖卖,东拼西凑我的学费就够了,妹妹还是执意要寄钱回来……
“哥,你咋不说话呀?”电话那头,妹妹打断了我的思绪。
“没……没什么,我听着呢!”我的话有些语无伦次。
“哥,最近发生了金融危机,单位效益不太好,不让加班了,”妹妹仿佛说错了话,赶紧纠正说,“不过工资发得很及时,上个月的工资今天发了,700多块呢!”
“那好啊,你上街买件衣服,买点自己喜欢吃的,别委屈自己。和同事搞好关系。”我嘱咐道。
“哥,我想好了,还是寄给你买件羽绒服吧,你那儿冷。”
“不!你留着自己用吧!”我大声嚷着,眼泪却扑簌扑簌地滑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