揪心的母爱

有大半年没回老家了，成子有点闹心，满脑子都是父母苍老的面容，愧疚不时袭向心头，他一遍遍叮嘱自己，这个周末，无论如何该回家看看了。

妻子王悦自小在城里长大，对老家没有一丝好感，在她眼里，那个小山村贫穷落后，既缺美景，又无特产，冬天是抵不住的寒冷，夏天是驱不散的蚊蝇，家中的食物单调难咽，还总让人怀疑它们的安全系数。

到底拗不过成子，颠簸了几个小时，一家三口回到了成子的老家。

看到儿子一家，成子爹暗黑色的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成子娘抱住孙子舍不得放手，把闺女送的饼干点心堆了一桌子，一个劲儿地劝小孙子品尝。王悦一看便皱起眉头，那些饼干点心明显没有半月，也有十天，还能吃吗？看到儿子对那堆东西不屑一顾，王悦才放了心。成子把带回的大包小裹一一展示给爹娘，惹得爹娘好一阵埋怨：“花这钱干啥！你一回来，啥都有了。”脸上却满是知足的笑容。

得知成子回来，东院二婶送来几个大甜瓜，对门大嫂专门跑到菜园摘来几根鲜嫩的小黄瓜。成子爹娘感觉脸上极有光彩。

晚上，一家人热热闹闹聚在一起，开心地说这说那。王悦也插嘴说起城里的见闻，成子爹娘含着笑听儿媳的“天方夜谭”。谈兴正浓，突然成子说有些恶心，刚说过了，就忍不住吐了一口绿水，接着就捂了肚子，说肚子痛，急上茅房。

成子娘大步小跑叫来村医。村医翻了翻成子眼皮，说：“看着也没啥，拉肚子，吃两片黄连素就行了。”王悦不放心，说：“该不是食物中毒吧？”村医听了也不敢肯定了，说：“要是食物中毒得打解毒针。可刚回来一天，又能吃点啥？会中毒？你们别的人不都没事吗？”王悦回忆当天吃的食物，最后锁定那几个甜瓜。刚才说话那会儿，父亲殷勤相劝，成子吃了一个甜瓜，这是他和家人吃过的唯一不同的东西。村医托着甜瓜看了又看，无可奈何地说：“这也没法化验，药也不敢胡下，可咋整？”王悦眼看成子痛得满脸都是豆大的汗珠，忍不住顿着脚啜泣起来：“不让你回来就不听，这可好，出事了，咋办呢？”成子爹一声长叹，一直攥着成子手的成子娘问村医：“要吃了有毒的东西，多长时间能有反应？”村医说：“大概几分钟吧。”王悦烦躁地说：“都什么时候了，还问这废话！”

谁也没注意成子娘什么时候出去的，过了一会儿她就踉踉跄跄跌进屋来了：“快打解毒针，真是中毒。”村医诧异地说：“你咋知道？”成子娘无力地捂着肚子说：“那瓜我刚吃了，这会儿也恶心，也肚痛。”话刚说完，就一屁股坐到地上了。

第二天早上，成子还躺在床上，王悦就吆喝着儿子快收拾东西回城里，成子想说妻子两句，又觉得没法开口。成子娘像没事人似的，把一碗热腾腾的鸡蛋面汤端到成子床头，成子坐起身喝了一口，却觉得好像有束光照着他，让他不舒服，抬起头来看，见娘两眼直勾勾地看着他，似乎要把他整个人都装到眼睛里去。成子叫了声“娘”，娘笑了笑，听着院子里儿媳的吆喝声，一脸都是愧疚。成子突然发现，娘的头发更白了，皱纹更深了，挺拔的脊背不知啥时候佝偻了，“娘！”成子又叫了一声，心揪着痛，不知不觉流下酸酸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