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尘居

无尘居是我书房的名字。

1994年，本单位盖了几幢宿舍楼，我家也搬进新居。这时候，我离休已经9年了，搬过两次家，一次比一次好，心里高兴，就写了一首七律，表示喜悦之情。

新居

窗明几净壁无尘，

清丽钟声报晓频。

铁树生辉凝紫气，

玉屏光亮照嘉宾。

主人倘是烟波客，

寒舍原非寂寞邻。

伫立中厅心独往，

神州早日灭饥贫。

后来，由这首诗头一句中的“无尘”，想到了“一尘不染”，进而又想到了“两袖清风”。“一尘不染”这个成语，来自佛教。佛教把色、声、香、味、触、法称为六尘，修道者达到真性清净，不被六尘所染污，叫做“一尘不染”。后来多用以形容清净廉洁，品格高尚。所谓“两袖清风”，是说居官清廉，除了两袖清风，别无余财了。有人称颂敬爱的周恩来总理就是“粗茶淡饭，两袖清风，一世清贫！”

由此，我将书房定名为“无尘居”，激励自己和儿孙，以先贤为榜样，永远保持艰苦朴素的作风。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有自己的书房。

书房不大，是居室中最小者。总共藏书，包括各种书籍、杂志，也不过2000多册，够我晚年享用了。有《二十五史》、《资治通鉴》、《中国通史》（白寿彝总主编）；有《三国演义》、《水浒传》、《西游记》、《红楼梦》、《金瓶梅》；有《鲁迅全集》、《唐诗宋词全集》；有《二十二子》、《十三经注疏》；有毛泽东、周恩来的传记和著作；有孙中山、蒋介石的传记；有《汉语大辞典》、《简明不列颠百科全书》；还有《诗经》、《离骚》和一小部分外国文学作品等。

说了这一堆书，其实，我读过的只是其中很小一部分，绝大部分还是“新若手未触”（韩愈句）。不过，有了这些书，我心里就踏实了，读书看报遇到的问题，有不少可以从藏书中找到答案。

比如，有一次我看到一篇文章，是说唐朝的宦官高力士的。文章中说：“在《新唐书》和《资治通鉴》中只是简单地提了一下高力士的名字，在历史上好像是个微不足道的人物。”这个说法和我对高力士的印象大不一样。于是，我就从书架上找出《新唐书》和《资治通鉴》，进行核对。

其实，新、旧唐书都有高力士传，《新唐书》高力士传有1300多字，《旧唐书》高力士传有1500多字。《新唐书》高力士传，从他的出身、为宦到得宠、得势，都有记载。说高力士本姓冯，后来当了宦官高延福的养子，改姓高；说他官至“右监门卫将军，知内侍省事”，“四方奏请，皆先省后进，小事即专决”。就是说，各方面给皇帝的奏章，请示报告，都经过高力士先审察，然后再送给皇帝；“小事”就由高力士自己决定了。可见权势之大。

《资治通鉴》是一部编年体史书，按时间顺序记事，对入宫60多年的高力士记述颇多。这里摘录两处为例。唐玄宗开元十八九年《资治通鉴》写道：“是时，上颇宠任宦官”，“高力士尤为上所宠信”，“四方表奏，皆先呈力士，然后奏御，小者力士即决之，势倾内外。”好一个“势倾内外”！这说明，此时的高力士，俨然是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人物了。经过将近二十年，到了玄宗天宝七年，《资治通鉴》写道：“夏，四月，辛丑，左监门大将军，知内侍省事高力士加骠骑大将军。力士承恩岁久，中外畏之，太子亦呼之为兄，诸王公呼之为翁，驸马直谓之爷。”（俗呼父为爷——原注）此时的高力士已经完全融入皇亲国戚之列，地位之显赫，可想而知。

我的问题从藏书中找到了答案，我有一种满足感，心里非常高兴，对书房颇为满意。有诗为证：

古稀翁书房自赏

小小书房清净地，

炎黄文化此中藏。

虽无官宦豪门气，

却有诗书翰墨香。

忠烈坚贞犹可敬，

圣贤高论岂能忘？

衰迟自喜神思敏，

吟咏挥毫老更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