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全生

“秋风起兮白云飞, 草木黄落兮雁南归”， 正是野外写生的好时节。大胖、小凤我们三个生物系的同学都是绘画爱好者，星期天结伴到野外写生。

写生的地点选在一个衰草遍地、灌木丛生的小山丘上。在这里，可以俯瞰到被树木掩映着的村舍、在阳光下静静流淌的小河，还有晾晒在小河旁彩旗般随风飘扬的衣物。

各自选定一个地方做写生准备。就在这时我突然发现了一只很大却又很瘦的田鼠，它从不远处一个小土包上直奔我而来。到了我脚下它竟然不绕开，迅速打了个滚儿，小眼睛看着我，肚皮朝天“叽叽”叫起来！

我的惊奇迅速变成了惊恐，急喊大胖和小凤。大胖和小凤围过来那鼠仍不逃遁，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叽叽”叫！

真是怪事！大胖起脚就要踩。小凤却制止了他：“它乳房好大，是只母鼠！”

“母鼠又怎么了？这家伙一定是得了突发性精神病！”大胖蹲下用一根小棍捅鼠。

那鼠一翻身回头又朝小土包跑,却是跑跑停停, 回头看我们, 像是在招呼我们随它走。

我们不明白这家伙在搞什么名堂，好奇地跟着它来到了那个长满荒草、坟堆般大的土包旁。那鼠到小土包上就耸起了毛，上蹿下跳、“叽叽叽”地叫了一阵，然后突然钻进一个洞穴中去，顷刻间就叼出一个小鼠来。小鼠是刚生下来不久的，还没有毛、没睁眼，也不会跑。

那鼠把自己的鼠崽子放到地上,又叫着朝小土包的另一方跑;但是它只跑了一半就折回来，又跑了一半又折回来。

这是怎么回事？看着它那慌里慌张、鼠窜不停的样子，我们三人越发迷惑，就绕土包察看——土包另一方的草丛中潜伏着一条蛇！

那蛇的脑袋正对着鼠穴的另一出口，分叉的舌尖不住地窜动着，像红色的火苗；蛇的身体有小香肠粗细，红一圈、黑一圈；它的身体有两处格外粗,像是鼓了两个包，而且，那两个包还在不断地蠕动……

到这时我才似乎明白了: 田鼠的窝遭到了蛇的袭击, 两个鼠子已被吞食; 母鼠不能抵御,只好向我们求救，以保护其他鼠子。

若不是亲眼所见，谁也不会相信鼠有如此高的智慧！

眼下需要马上作出的抉择是：救鼠还是置之不理？

大胖说：“鼠是人类的敌人，蛇吃鼠符合人类的利益。”

小凤却要我和大胖保护母鼠和它的子女：“它是一个多么伟大的母性啊！为了保护自己的子女，它冒死向我们求救，我们能见死不救吗？”

我的心里很矛盾，觉得他们说得都有道理：鼠祸害人间，实在可恶。连小孩子都知道老鼠过街，要人人喊打。但是，母鼠为子女所表现出的大无畏精神又实在令人感动，弱小的生命被吞食也实在残忍，作为强者，我们应该相救。

大胖正在向小凤求爱，见小凤态度那么坚决，就问我该怎么办。

看着仍在“叽叽”叫着向我们求救的母鼠，我的确拿不定主意，说：“那就看，就看小凤……”

小凤说：“你们平时不是口口声声倡导博爱么？只有恶人才没有怜悯心！”

大胖就拣起一块石头向蛇投去。蛇受了惊，转过头，匆匆向草丛深处窜去。那鼠绕着我们转了一周，叼起它的崽子钻进洞穴中去了。

不知为什么我们都没心思写生了，拿出食物野炊，之后就下山回城。小凤说：“今天这事回校后都不要向别人说——说我们救了一窝老鼠，不遭人耻笑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