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勉学

头天晚上，两人吵架闹别扭，谁也不肯理谁。次日清晨醒来，她见枕边放一张纸条：“昨天我错了，吵架怄气最傻！”她“扑哧”一下笑了，怕他听见，忙捂了嘴。透过门缝，她见他正在厅堂里拖地板，一招一式，严肃认真。

中午，女儿送来一盆盛开的菊花，她喜出望外。不知是这金色的花儿像她的脸儿，还是她的脸儿像这金色的花儿，总让人有种“心有灵犀一点通”的感觉。他见她为花儿松土，忙去提水，却溅湿了衣裤。她不觉心头一惊，猛地看到一个满头华发的小老头，提着满满一桶水，摇摇晃晃……这是她第一次见他如此地力不从心，他真的老了。以前在她的记忆中，好像昨天，他还是个军人，来去匆匆，威武雄壮，嗓门特大，低语也像打雷，怎么一下就老了呢？她想，时间过得真快！

他按花盆的形状和大小“一”字排开，她不理他；他为花儿剪枝整容，她还不理他。当他开始从桶里舀水时，她突然说：“你干吗？”他说：“浇花儿呀！”她说：“不行，现在都要立冬了，花们要的是‘雪中送炭’而不是‘雪上加霜’！”他说：“俺知道了！”这次轮到他笑了，声不大也不响，却透着一缕柔柔的歉意和友好。

他将水重又提了回去，跟她说：“以我说，吵架怄气最傻！常言说‘气大伤身’，若有个好歹，花钱受罪，儿女受累，你说咱这是何苦哩！”她说：“是你先惹我的。”他说：“我不已向你认错赔罪了吗？”她说：“去你的！谁稀罕你赔罪？”他不理她，喃喃自语道：“说心里话，我们现在不是要争个你高我低，而是要相互关心相互照顾相互体谅！你想想看，咱都是要奔‘古稀’的人了，我问你，你知道我们什么时候去‘享福’吗？”她说：“不知道。”他说：“正因为不知道，才应该更加珍惜我们几十年来的真实情感，哪怕是吵吵闹闹！”他愈说愈激动：“我记得曾获‘诺贝尔奖’的美籍华人、现代建筑大师贝聿铭曾将夫妻过日子形象地比做一双吃饭的筷子，一是要惺惺相惜，谁也离不开谁；二是要同甘共苦，相依为命，这样的婚姻才是美满幸福的。”说完，他便伸了手，想去揽她的腰。

她抿嘴躲开，笑骂道：“老不正经！”他站在那里，“嘿嘿”地笑。她说：“看你那傻样，还不快把花儿端来！”他说：“你要干吗？”她说：“我改变了主意，现在我要给花们施肥送温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