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馄饨的哲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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馄饨的哲学

♣ 张富国

一张面皮,薄得近乎透明;一勺馅料,鲜美细嫩;一折一捏,成就了各种名号的馄饨。咬一口,鲜香滑入口中,回味无穷。这馄饨,并非疗饥的首选,只是一种休闲小吃。

小时候吃馄饨,只是打牙祭。粉色的肉馅儿,在皮中间撑出樱桃大小的肉团,滚水里浮动两下,与榨菜末、干虾米、猪油、蒜末调出香味儿的汤一道,盛在青花碗里,让人垂涎欲滴,一口吞下一个,滑溜鲜美。上大学时,品馄饨的味,总忘不了包馄饨的姑娘,一脸浅浅的微笑,两手灵巧配合,转得飞快,任手指间翻飞重复,繁忙紧张,嘴角眉眼处,始终舒展沉静,知足安详。如今,牙口不争气,倒是这馄饨,似乎水乳相融,怎么也分不开了。

这馄饨,通古贯今,蜚声中外。“今之馄饨,形如偃月,天下通食也”,按南北朝颜之推的说法,馄饨和饺子应同属一物。先人认为,这尤物无七窍,混混沌沌,拟音名曰 “馄饨”。到了唐代,馄饨和水饺才明显有别。原本起源于北方的馄饨,后来在南方发扬光大,流行起来:四川人嗜辣,便有了“红油抄手”的名字,江西雅称“清汤”;重庆的开州、万州、云阳据形而名的“包面”,安徽皖南则称“包袱”;“馄饨”二字难写,广东简化成“云吞”,福建的馄饨,肉馅用槌敲打而成,俗称扁食、扁肉,台湾闽南语也称之为扁食,后来,大陆各地的叫法带到台湾,馄饨、云吞、扁食、抄手的叫法汇聚于此。

这馄饨,一张面皮,包裹四面物产、八方风情。温州人用“映灯光”、郑州人用“透灯影”来说馄饨皮薄,机制的皮子,还要擀到透明才用:五指一抓,手心一张皮;馅盆一点,皮中一撮肉;指头翻花,随手一掐一丢,一个胖嘟嘟的小馄饨就包好了,好似一朵百合,瓣白芯红,娇俏可人。这馅料,“欲掘馄饨荠”,初春用荠菜;“鸭馄饨小漉微盐”,深秋用鸭脯。无锡的黑馄饨,新鲜墨鱼的汁和面,纯墨鱼肉做馅,滑爽鲜美,是馄饨“群芳谱”中的黑美人。江阴的刀鱼馄饨,选用早春出水的鲜货,剁成细茸,配以达成末的头茬芽头,只需加一点盐,就可以鲜透骨髓。如此性气豪爽、海纳百川,引得众人追捧。

这馄饨,一锅沸水,煮得澄明清净,泾渭分明。煮馄饨,讲究“滚、满、清”:水要滚得厉害,“铛鸣沸水千珠白”,足令馄饨速熟定型,不松皮,不露馅;锅中的水要满,馄饨有翻滚自如,不碰撞;煮馄饨的水要始终清澈,汤水黏糊,馄饨就会粘连开散。南方吃馄饨,面皮发黄,这是放了碱面的缘故。一放碱,和面筋蛋白中的半胱氨酸形成“二硫键”,两个面筋蛋白紧紧抱在一起,多个半胱氨酸重组联手,形成巨大的面筋蛋白网络,淀粉分子网罗其中,这是面皮薄而不烂的原因。这样,煮完一锅馄饨,汤水不黏稠,可以反复使用。扬州有款狮头馄饨,肉馅裹在中间,四周飘着张开的薄皮,像狮子鬃毛一样,威风凛凛。配上作料,无非芫荽、虾皮、紫菜、麻油、一小撮榨菜粒,盛上骨头汤冲佐料——用猪骨、鸡架来煮,大火烧开、文火催出香味,微白半透明的汤中,捞入馄饨,美味天成,浑厚中有一份灵动之气,那是鸡骨提鲜的缘故。

这馄饨,至简中炼成至真。“混沌函三极,冲和贮一真”,宋朝的洪咨夔喜食荠菜馄饨,更与哲学连为一体。原来,《庄子·应帝王》记载,南海帝倏与北海帝忽相约,到中央帝浑沌居所,受到款待。倏与忽要报答浑沌的盛情,每天为浑沌凿开一窍,凿出七窍后,浑沌死去,后人以“浑沌凿窍”铭记此事。“倏”“忽”一时而过,也就是佛学中的“渐”,浑浑噩噩的浑沌之死,开花了文明,但不可一蹴而就,需要持之以恒。馄饨四面封闭,颇有混沌之象,华人素有恨而食之的心向,新旧之交云吞馄饨——打破混沌、传承文明的习俗,也就形成了。

碗中,汤波荡漾,汤匙轻搅,羽衣缥缈,裹一团轻红沉浮,更有葱花点缀几许春色……吮吸一口,还想再来一碗。

经历风霜、品尝百味后,把所有的复杂过滤干净,人生的本真呈现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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