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什么?”皇上说,“你怎么突然支支吾吾?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是这样的,张鹏翮都摆不平……”牛钮说,“以我的身份,恐怕……还是不足以协调张、杨、赵等人,怕贻误了治河时机。”
康熙愣住了,还用鹰隼般锐利的目光看了看牛钮,那目光意味深长,“你的意思是……?恢复你……?”
“不,不,不,”牛钮赶紧解释说,“必要时可派王室成员前去指挥、协调,技术上我以人头担保。”牛钮又说道,“我没那个意思,你知道的我早就没……”
康熙久久凝视着他。“唉!我也知道委屈你啊!那,你何时动身?”
“明日!”牛钮说。
康熙说,“我再推荐一人跟你同去。他也颇有治河经验,人又正直勤勉。”
“是齐苏勒吗?”牛钮问。
“是,就是他。”康熙说,“另外我赐你‘这个东西’。不得已时用,凭它,下至文武百官,上到王公贝勒可先斩后奏。还不仅是治河工地上用,我还担心我身后……”
牛钮擎着那个金光闪闪的东西,老泪纵横……
太平车,当街堵了送葬路
牛钮他们仅用了三天时间,就到了武陟。
武陟县城的地势还算高,早先时也上了些水。街面上,水退后那些稀胶泥,呈深深的褐红,街上自然到处是灾民,到处是窝棚。
他们骑着马 走在稀胶泥中。忽然,他们听得前方传来嘈杂的哭声,一片攒动的人群,人人身着重孝,手执缠绕白纸的安杖,咿哩哇啦地哭来。
送葬的人群渐渐走近,吹鼓手后边,有人举着很大的灵牌,上写:先考刘公 讳 公明 先妣周走氏之灵位。
举灵牌的人后边是百余人的哭丧队伍。再后边,是两副十六抬的大棺。队伍长,路难行,每逢岔路街口,孝子们要行三叩九拜之礼。所以,送葬队伍走得很慢。
这时,一辆太平车挡住了送葬队伍,大大的无盖盒子似的车厢,车前没有车杆,也没有别的辖制物件,在一根长长的横木上,左一右二挂了三副套具。牛钮知道,那叫太平车。
眼前的太平车里装了一车炭,赶车的那人坐在车厢前,即使坐着也能看出,那人身材高大、勇气和智慧的光芒在眼里闪烁,眼底深处的愤怒隐隐约约。
另一个就很粗壮,直挺挺坐在车厢左前,衣服上蹭满了炭黑,黑黝黝的脸膛上泛出英武之气。
孝子们显然早就看见了他们,一大群白花花的孝子把煤车团团围在了中央,大声嚷嚷起来:
你们瞎眼了?
他妈的,会不会走路?
他们一个个把脸拉得老长,大约是事主的家丁,他们一步步把王牛、姚旗围进了一个小圈子。
孝子群中七嘴八舌地嘈嘈,打他们……打死他们……妈的,活得不耐烦了?!
姚大旗回身拉紧了车闸,长长出了口气儿。王牛也在车上拿下那根备用棕绳,拎着绳子双了几双。二人斜背对着站定,沉沉的脸上悠忽着愤怒。
“你、你、你——你们?”王牛指着家丁们说:“就你们?要是不够打怎么办?”说着,他把棕绳挥动了几下,那几个人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
刘凤海,大灾之年阔干丧
一个人着孝衣、孝鞋,腰系麻批拨开人群走了过来,对姚大旗和王牛拱拱手说,“二位壮士,在下刘凤海,今天是刘某人为考妣移丧,多多海涵,给让个道。”
“为老人行孝……哎,可据我们怀庆府行孝的规矩,该怎么做?”姚大旗不紧不慢地说着,“大家说说,给父母行孝,该怎么行啊!”
“磕头,磕头啊……”在街头围观的人乱起哄了。刘凤海眼底深处杀气氤氲,可是他转脸看了看周围,沉默着思忖片刻,规规矩矩跪了下,“承二位壮士相让了!”
其他孝子们、围观者、很快退到了一边,姚大旗转身放了车闸、撩声响鞭,牲口抻直脖子向前拉车上了路沿。
送葬队伍里又响起了哩哩哇哇的喇叭声。
牛钮脱口说道:“大灾之时,如此阔绰举丧,决非等闲之辈!”
一个好搭闲茬的人随口应了一声:“这位官爷好眼力,今个儿举丧的是我们木栾店首富刘凤海。”
“刘凤海?”牛钮印象中似乎听到过这个名字,使劲地想了又想却也想不起来了,而这姚大旗、王牛到底是何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