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晓风
电信局营业大厅里排了几条长龙,站满了交电话费的人,望着缓慢移动的队伍,绝大部分人脸上都神情焦急,却又无可奈何。
一条长龙前面是位头发花白、步履蹒跚、年逾花甲的老太太,她走到窗口前,小心翼翼地拉开提包,从里面拿出钱包,打开,钱包朝外的夹层里夹着三个孩子的照片。营业员见她准备停当,就问:“阿姨,您交费的电话号码是多少?”
老太太脱口而出说了一个电话号码,然后一脸慈祥地看着营业员。营业员在电脑上打出电话号码后问:“阿姨,机主是叫李向阳吗?”
“李向阳?”老太太怔了一下,随即摇头说,“不是他,他是我大儿子。”说完望着营业员那纳闷的眼光,她用手拍了一下自己的头,张嘴又说了一个电话号码。
营业员又向她确认:“机主是李向东吗?”
“也不是他!”营业员话音未落,老太太自己就又否认了,“他是我二儿子。”
老太太接连两次都没说对电话号码,她这队长龙里有人不耐烦了,低声发牢骚说:“记不住电话号码来交什么费,这不是瞎耽误工夫吗?”
有人埋怨,老太太也急了,营业员怕她紧张更想不起电话号码,就安慰她说:“阿姨,您甭着急,慢慢想。”老太太嗫嚅着又说了一个电话号码。但这次她还没说对,这个电话是她女儿家的。她这队长龙骚动起来,接二连三有人说他们是挤时间来交电话费,若她想不起电话号码,就让他们先交。
老太太转过身,半是自嘲半是歉意地对众人说:“哎,人老了,儿女都不住在家里,又惦念孙子外孙,几乎天天朝儿子女儿家打电话,结果自己家的电话号码忘记了,儿子女儿家的倒都记住了。”
说完她刚想走,又想起了什么,转身问营业员:“闺女,刚才那三个电话都交费了吗?”见营业员摇头,老太太忙说:“那我替他们先交了吧,然后回去打电话告诉他们一声,他们都忙,省得他们每人再跑一趟。”
老太太把钱递给营业员后,转身对身后的众人又歉意地笑了笑。这次长龙里一片寂静,刚才不耐烦的人都不约而同地低下了头,有人眼里还噙着泪。
这就是母亲。
涛涛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