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版:郑风 上一版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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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 客
在季节里赶路的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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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季节里赶路的麦子

♣ 王 剑

蓝天下,你挺着金黄的戟。向大地兑现诺言。

一只麦穗,是一盏金色的阳光。一千只麦穗,掀起汹涌的巨浪。

你的金黄,惊心动魄。你铺成了二十四节气里,最为恢宏、最为壮观的乐章。

南风中,谁擎起这漫天的芳香,在作一场浩浩荡荡的演讲?谁捧出饱满的热情,把大地的恩情珍藏?

麦子,在季节里赶路的麦子,像是一种禅,打动我们的内心。

总让我们,想到雨水的丰沛和干旱。想到大地母亲的无私和眷顾。想到天地间披星戴月的耕作。想到食不果腹的饥荒和逃亡。

麦粒,一颗颗美丽的汗珠。带着土壤的质地和本色,在我们的指缝间流动。这朴素的籽粒,才是大地真正的精华。

麦子,是我们与生俱来的植物,是养育我们几千年的神。

它不因人类的傲慢,而抛弃我们。它在一代代地生长,成熟。被收割,被粉化,被吃掉。然后,再生长。

这就是麦子不屈不挠的轮回。

五千年的人类文明,就是被它,高高托起。

麦子是靠它的高贵,征服我的。漫长而寒冷的春天过后,麦子浓浓淡淡的气息,将我包围。

金色的阳光下,我和麦子席地而坐。麦子微笑着,我也微笑着。我们的神情,把六月照亮。

麦子一辈子住在乡下。麦子的历史,就是村庄的历史。

在我的心中,住着一片麦田:蚂蚁在麦垄间奔走,布谷在低空飞过。母亲挥动镰刀为麦子送行。火辣辣的阳光下,麦子的颗粒,闪耀着汗珠的光泽……

带着这个美丽的画面,我走了。走向渺渺的远方。我是一颗行走的麦粒,记忆里,流淌着麦子的乳汁。

多年以后,麦秸垛消失了,回乡的路也模糊了。但是,再锋利的时光,也无法割去我内心深处的那片麦子。

在城市无数个不眠的夜晚,麦子都会如约而至。固执地点亮我诗歌里忧伤的灯盏。

日子刚过小满,村子里就开始忙碌起来了。男人们开始平整空地,泼上水,撒上一层碎麦糠,然后套上石磙子,一遍一遍地碾瓷实。女人们开始缝补装麦子的口袋,准备簸箕、筛子、塑料布。镰刀、木杈、木锨、扫帚、牛笼嘴、架子车,都被翻弄出来了。该磨的磨,该修的修,战前准备停当,就等着小南风一天天吹起。

麦收最突出的一个字,就是“抢”。跟节令抢,跟风雨抢。俗话说,麦熟一晌。小南风一吹,麦子一天一个样儿。昨天泛青,第二天说不定就焦麦炸豆,麦穗就掉头了。最怕的是遇到风雨,麦子倒伏不说,如果经水发霉,那可就惨了。

豫西老家多山地,一般都是在六月初开镰,人工收割需要十天时间。值得一提的,我们那个时候都有一个麦假,通常是一周。这是专门为农村学生放的一个假,让你无条件地回家,帮助大人抢麦收。现在想来,这是一个多么及时又多么人性化的假期啊!在我印象中,父亲喜欢打前站,他这块地看看,那块地转转,觉得麦子熟得差不多了,就会在头天晚上作一次战前动员。第二天,全家人一大早就下地了。父亲和母亲拉着架子车,带着刹麦绳、桑杈、掠笆,我们穿着长袖布衫,跟在后面,手里提着事先准备好的馒头、咸菜和绿豆茶。

我家有四块麦地:流水坪、里洼、过风腰和三尖地。割麦时最辛苦的是过风腰,因为要走很远的山路才能到达。最下力的是流水坪,这块麦地土质好、墒情足、麦秆壮,因此,收割时要费点力气。下地早,是有好处的,因为这时候麦子泛潮,好割,而且可以防晒。母亲是我们家公认的割麦好手,她割麦子的速度很快,往往能撇我们几米远。我们抬头望去,母亲弯腰的身影已在远处,她的身后是一条金黄的大道,召唤着我们努力赶上去。

吃饭的时候,麦垄、地头、沟畔,都可以作为餐桌。大家拍拍累酸的腰,一屁股坐在地棱上。雪白的油卷儿放在笼布里,老咸菜盛在粗瓷大碗里,绿豆茶藏在冰铁壶里。这些食物,简单,而又扛饥。在大自然敞开的怀抱里,一家人大口大口地嚼着。不奢求锦衣玉食,不担心食品安全问题,只是充分享受着劳动过后的畅快,一种单纯而富足的快乐。

收割后的麦子还要拉到麦场上,经过暴晒、碾压、分离等环节的历练。直到装进一排排站立的麦袋时,大家才稍稍舒一口气,幸福地说一声:麦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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