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周振国

北宋文学家欧阳修与同事出游，路遇一匹奔马踏死一条狗。欧阳修提议大家叙述这件事。一人说：“有犬卧于通衢，逸马蹄而杀之。”另一人说：“有马逸于街衢，卧犬遭之而毙。”欧阳修说：“如果这样修史，一万卷也写不完。”随即，他说出6个字：“逸马杀犬于道”。

被称为“桐城三祖”之一的清人刘大櫆，在其《论文偶记》中说：“凡文，笔老则简，意真则简，辞切则简，理当则简……神远而含藏不尽则简，故简为文章尽境。”倡导简约文风的刘大櫆的意思是，“简”是文章的最高境界，也是文家的真功夫。

抗战时期，国民党在重庆召开参政会，华侨领袖陈嘉庚从新加坡发来一条一句话11个字的提案：“敌未出国土前言和即汉奸。”该提案获通过，邹韬奋说它是几万字提案所不及分毫，是古今中外最伟大的提案；而邹韬奋自己也曾有过一句话演讲。1936年10月19日，在公祭鲁迅先生大会上，邹韬奋先生发表演讲：“今天天气不早了，就用一句话来纪念先生：许多人是不战而屈，鲁迅先生是战而不屈。”1923年，刘半农先生写过一篇游记《柏林》，只有29个字：“大战过去了，我看见的是不出烟的烟囱，我看见的是赤脚的孩子满街走！”作者在后记中说，《柏林》虽只有29个字，但抵得上一篇游记；而美国近代著名科幻小说家弗里蒂克·布朗写的一篇被称为史上最短的科幻小说《最后一个人》，只有25个字：“地球上最后一个人独自坐在房间里，这时，忽然响起了敲门声……”更有甚者，清代著名书法家何绍基写给出嫁女儿的一封信只有一个字：“勤。”以嘱咐女儿成婚后勤劳治家。

这里不是一句话比赛，也不是数字比字少，而是说，真正的文家必惜字如金、言简意赅、辞微旨远，文风真诚而简朴，而绝不是滔滔不绝、长篇大套、华而不实、哗众取宠。

清人方浚颐曾盛赞《老子》：“《道德》五千言，简之又简，炼之又炼。”并主张以《老子》的尚简之法来医治“繁冗拖沓、沉闷滞晦”之文病。欧阳修在其《与乐秀才第一书》中论述学养与为文的关系时，也批评了“徒巧其词以为华，张其言以为大”的浮躁文风。其实，不能把“简”简单等同于短，更不是说落笔只能一句话甚至一个字，毕竟文章长短两相宜，就如鹤长凫短各有理，重要的是，长要有长的厚重，短也要有短的精妙，不论长短，都要言之有物、言之有文，都是凝练而简洁的。当然，尽量把文章往短里写，或尽量写短文，也是题中之意。这里讲的是一种文风。

事实上，如今生活节奏快，媒体资讯发达，倡导文简为贵、文约为美，既是发扬优良文风的需要，也是抓住并赢得读者的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