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版:郑风 上一版3  4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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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食星球》:人造肉与食品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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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福根 著

“洗浴液、洗面奶、洗发膏,全是厂里产品,罗镇长让洪部长送来卫生院,卖了还点运福的住院费。”大翠解开绳子,搬下一个纸箱,把另一个纸箱又重新绑好。

“还不都拿下来,一箱哪够住院费呀。”说着,黄桂花动手去解绳子。

“妈……”大翠挡开了伸向自行车的手,愤愤地说:“说你啥好呢,这是送给别人的。”

黄桂花真的为运福手术费、治疗费的事急红眼了。各种费用 1000 多元,还不包括每天的床位费。董发财本想卖掉家里的老水牛,黄桂花开始也赞同,又一想,没了牛家里的几亩田靠谁犁、靠谁耙?春耕秋播大忙季节,别人家的牛不是白使唤的。即便等来好心人让你使唤个一天两日,往后的田咋种?

这当口,卫生院通知董发财,不交纳 1000 元押金不做手术,还劝告立即出院。董发财又要急着卖牛,黄桂花死活不同意,情急之中,她想到了罗广建。

“镇长啊,俺真的没法活了呀!”推开罗广建办公室的门,黄桂花匍匐在地号啕大哭起来。

冷不防出现这场面,罗广建慌忙走过来说:“你是谁呀?快起来说话。”

“没法活了啊。”黄桂花泪眼汪汪地站起来。“镇长啊,你好人做到底,救救俺儿哪。”

“桂花嫂快起来,有话慢慢说。”

“当初你让俺家大翠到洗涤厂,俺全家人感谢你,俺给你磕头。”

黄桂花又要往下跪,罗广建一把拉住她,问:“大翠不是去厂里了吗,有啥变化?”

“说好先付一年的工钱,现在一个子也没得到。不给卫生院交钱,医生不给俺儿做手术,残废了咋办呐。”黄桂花又大哭起来。

“桂花嫂,冷静点。”罗广建说,“当时我也没跟厂里说先付一年工钱。如果是你办的厂,你会先给工人付一年工钱吗?再说了,想进厂的人太多了,我能跟他们开这个口吗?”

“俺大翠说,一个月才发 30 块生活费,工资靠卖货拿提成,办厂的人腰粗,他们不在乎这点钱,你跟厂长说说,给俺妮的生活费多开点。”

“桂花嫂,这话说得没道理吧。人家大老远地来到咱这里办厂,吸收咱当工人,遇事要多想想厂里的难处,不能想着算计人家。”罗广建顺势开导说。

“俺是人急说急话。”黄桂花再次啼哭起来。“镇长啊,俺儿的腿要残废了,俺没法活呀,求你救救俺儿吧。”

罗广建沉吟着说:“你给卫生院写张欠款收据,写明还款时间,孙院长要是同意了,让他给我打电话。”

黄桂花火急火燎地让人写了一张欠款凭据。

孙院长看看欠条,取下眼镜哈口气擦擦镜片,重新戴上又看了看,拿欠条的手微微颤抖着,气愤地说:“我本来很同情你儿子的遭遇,现在真的没啥说了。5年还清欠款?亏你写得出,如果病人的家属都像你这样,卫生院早关门了。”

“院长啊,你可不要想歪了。现在俺真的没钱。就等 5 年,俺儿子长大了一定挣钱还你。”黄桂花大言不惭地说。

“等你儿子挣到钱了再治腿吧。”孙院长扶扶眼镜架说。

“你这人咋说话呢,卫生院见死不救,俺去告你!”黄桂花的脸几乎贴到眼镜片上。

“告吧,想去哪告去哪告。”孙院长转身要走,黄桂花一把拉住他,赔着笑脸说:“俺是急糊涂了,你当院长的大人有大量,不要跟俺一般见识。你说啥时还钱?”

“要这样写,欠卫生院手术费、医药费、治疗费等项费用某某某元,以出院结算为准。今年 12 月底以前必须还清,不然,法院强制执行。”

“到底得多少钱呀?”

“放心,病人每天的各种费用我们都出具明细表,不会多收你一分钱。”孙院长认真地说,“卫生院体谅你家困难,镇领导又说了话,你要是能按我说的内容写欠款凭据,明天就安排医生给你儿子做接骨手术。”

救人要紧,黄桂花硬着头皮写了欠款凭据。

董大翠哪会知道发生在镇政府、卫生院的泼妇悲情,见母亲要对自行车上的纸箱打主意,她赶紧跑进病房和运福说了几句话,匆匆走出来骑车离去。

现在去哪里呢?在通往镇政府的集市路口,大翠下了自行车。车后架上,放着一箱送给楚建功的抽检品,去镇政府门口等吗?天还这般早,一个姑娘家直愣愣地站在那里,多傻帽呀。大翠不由暗自笑了。

卫生院决不能去,一想起母亲的目光,大翠心里烦,红潮便往脸上涌。还去那个渔家饭店?张老板待见洪部长,人家前脚刚走,你就死乞白赖地坐在饭店里,丢部长的人。一想到洪丽丝,大翠的心里就涌动着使命感。这可是部长交代的第一个任务,要是不把纸箱送出去,真就无法交代了。大翠推着自行车,脚步不由自主地往镇政府门口走。

镇政府门外右侧是一个小广场,专门辟出一块篮球场,两排水泥凳为看球和休闲的人提供了栖息地。大翠开心地笑了,进进出出这个大门好多次,咋没留心这地方呢。她推着车子来到水泥凳前,放下自行车后支架,瞅瞅那凳子,上面落着一层浮土。不远处有一个丢弃的烟盒,她捡来烟盒擦去浮尘,在水泥凳子上坐下来。真是个瞭望大门的好地方,出来进去镇政府的人都在视线之内。那楚书记是坐着吉普车外出的,只要吉普车一开进院子,大翠立马可骑车尾随。

半下午的太阳暖烘烘的,大翠解开了那件葡萄紫外衣的纽扣。太阳西沉,风带着暖意吹过来,大翠觉得周身清爽。镇政府门前的路灯亮了,广场的光线暗下来,身在暗处的大翠反倒把那扇大门看得更加清楚。

长到 20 岁,大翠还是第一次这么望眼欲穿长时间等候一个人。记得上初中时有一天她忘记带家里大门的钥匙,晚上放学回家进不了屋,只等了一会儿工夫,母亲便扛着锄头从地里回来了,责怪她故意不带钥匙不做晚饭。还有一次,那是上高二吧,有一天轮到她和另一个同学值日,大翠清晨早早来到学校,那同学却迟迟不来,没钥匙开不开教室的门,黑板没有擦,教室的地没有扫,等那个值日生赶来,同学们站满了教室旁边的走廊。上课前两个值日生同时受到班主任的批评,大翠委屈得偷着抹眼泪。

今天这么长久地等人,会是什么结果呢?大翠的心突突跳着,肚子也跟着“咕咕”直叫,从吃完中午饭到现在,好长时间过去了。她想到了“渔家”,想起那鸡汤饺子的滋味,肚子咕咕咕叫得更响了。她内衣兜里虽装着17.6元钱,可这是高中没毕业辍学后好不容易攒下的体己钱,一碗鸡汤饺子花去一块钱,确实舍不得。她想干脆骑车回家,明天一早再来送那烦人的纸箱。可是,要是碰见洪部长咋说,让你办这么丁点事今天拖明天,还能单独交给你事做吗?这么长时间都等了,又能等多长时间呢?大翠耐着性子坐在那里,眼巴巴地看着镇政府大门。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一辆吉普车开进了镇政府大门。大翠揉揉眼睛,老盯着一个地方看,眼眶又胀又涩,那举动像问自己的眼睛,有辆车进院了吗?没错,分明是吉普车开进院内。怎么办?一个姑娘夜晚去见素不相识的人,冒昧了吧?大翠又迟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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